很多英国的马克思传统的史学家们,包括汤普森,却对提倡文化转折的极端后现代主义立场保持距离,认为该立场伤害了历史唯物论。汤普森甚至攻击阿尔图塞之否定人有创造自己历史命运的角色〔28〕这些英国史家们认为后现代主义,在着重话语等观念时,离开了真正的历史,只想将语言脱离社会的实在。帕尔默(Bryan D.Palmer)甚至称后结构主义只是玩弄辞句、推行唯我主义短视的学术工作。 也有不同想法的马克思主义者,例如法国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波尔都(Piere Bourdieu)主张文化是一套行事、被不同的社会群体作不同的施用,他要以这种主张改造马克思主义。〔29〕 他特别关注“文化产品”出现时的特殊逻辑,也即是如何取得文化物的逻辑方式上。福柯对此现象的解释要点在一般散漫情况内。波尔都却注重文化施用时所显现的社会区别的重要性上。此种想法维系了社会史的重要性。〔30〕 年鉴学派之转向文化史的人表现得较为积极,特别年青的一辈史学家已对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1902-1986)所采用不同层次历史经验的典范看法愈来愈乏兴趣。第一个表示这种态度的是“心态史学”(Mentalites)。他们主张社会集体共有的心理作用和结构应是探讨文化的方式。心态史学着重文化和心理生活现象的研究,不同于以往年鉴学派史家之着重经济和社会或人口学等内容的研究。心态史亦不像以前之过份运用系列史(或称为计量史)的方式,而是结合了思想社会史,一种受心理分析学术冲击的马克思主义内所发展出的史学。它又受到结构语义学及修辞学的支持。它与历史人类学相近,但着重思想形态。群体无意识及自发性言语。〔31〕 心态史学研究人们对性、爱、交往、思想、宗教等问题的态度和信仰。此学开始于70年代初期,正值后现代主义崭露头角之时。当时法国人经历的苦恼向历史学提出了挑战,要求史学从精神角度作回答。 〔32〕杜比(Georges Duby)为心态史学代表作家之一, 他在《社会史和社会思想》(Histoire Sociale et Idéologies des Sociétés)一文内,〔33〕认为形成概念化的理性有三个先决条件:(一)精神现象与经济和人口现象的作用同样重要;(二)人们不是根据实际而是根据意象(image)来决定自己的行为,但意象不是行为的忠实反映; (三)价值系统拥有自身的历史,与人口增长和生产方式无关。 此年鉴学派的新一代人又认为心态或文化不能作为历史经验“第三层次”的一部分特性看。第三层次并非历史事实的主要决定因素,因为心理结构不能转变到物质因素上去。同时,经济和社会关系并非先于或能决定文化关系,而是属于文化行事和文化生产的领域。换句话说,文化行事不能用所谓超出文化领域的经济现象用归纳的方法去解释。所有的行事,无论是经济的或文化的,皆依靠文化或心态的表现,也即是个人用来在这世界上制造意义的规律的表现。〔34〕 可能受到后现代主义冲击之故,最近十余年来现代化理论史学的立场已失掉广泛支持,过去提倡该理论的史学家如何接受文化史已不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新一代的史学家,包括年鉴学派的新生代在内,并非只是提出一套与以往有异的研究题材,他们更从对文化的不同看法而转向历史的方法和目标提出疑问。虽然文化概念不排除社会和经济解释的兴趣,但当传统史学家相信有“真实”而将某“真实”因素提升为能左右历史的主要力量时、新史家对此变迁理由深表怀疑。此种怀疑态度又牵涉到另一问题:假若抛开现行的经济与社会的解释原因、什么可以取代他们的地位、与如何取代?〔35〕假若所有的事实都追源到文化和语言,假若所有的意义,包括科学定律的意义,皆需依靠文化背景,那么因果的解释又从何获得呢? 吉尔兹的回答应该是不能够也不需要。他所主张的“密集描述”即为向因果分析挑战。此立场得到另一结果:文化史与哲学的相对主义和怀疑主义开始相互支援。 此哲学的支援主要来自后结构主义。福柯和德里达皆反对有关原因的追究,两人也提倡话语分析方法而与传统上落在经济、社会和政治的方式无关。两人被评为提倡虚无主义者。德里达更以无任何动机去解释语言游戏。福柯唯一经常提到会促成话语的原因是尼采的“权力意志”,但只从制度上而非个人的表现上言之。〔36〕福柯对他自己的写作定义为“制造真理”条件的历史,似将真理和其历史解释归于无所不包的权力意志上。此点立场与德里达的相反,但两人的共同处为否认人能选择意义的实在性,传统上此实在性是人与禽兽之区别所在。他们认为意义只是从广阔论证的构形裂缝中不可预期的失误内,也即是在一切反对一切而斗争的间歇时发生,这决不是从人类自决的行动内。〔37〕 在过去20年中,拒绝接受后现代主义的史学家人数很多,但该学说的影响力,透过文学理论,愈来愈在文化研究的各种形式中增强。吉尔兹引导人类学进入此方向,以他的解释理论与“本文比喻”(TextAnalogy)相联。他将文化比作一篇本文或语言。像对一篇文章样, 对文化的了解必须在文章里面去研讨,而不是将它当作某一暗号,如经济或社会趋势的表现。 所有的文化史学家必须设法如何将文化的产品,如本文、绘画、或引擎等,结连其它的信仰、知识系统、兴趣、影响吾人而又是吾人制作的种种结构。从现代理论不仅坚持文化产品的完整性,并拒绝将文化与在它之外或之下、自然的或物质的环境相连。此态度破坏了自然和人文学科传统上所秉持的知识基础。他们不接受超历史或解释的超然根据,而吾人不能直接触及到事物本身。〔38〕换句话说,科学知识也只不过是另一种的语言传统,另一种属于西方过度理性化的生活方式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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