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磐石 曾任华北局书记、宣传部部长的张磐石,是富有实践工作经验的老同志,也是1954年到中宣部来的。他为人率直,胸怀坦诚,作风也平实,没有架子。他主持召开过全国工矿企业政治思想工作会议和农村宣传工作会议,很有水平。在中宣部工作的侧重点上,他难以适应陆定一的思路。我批评陆定一“只抓五百万知识分子,丢了五亿工农兵”,实际上是反映了张磐石的一些观点。他对工作抓得很紧,批评起人来很厉害,我对他也难以适应。 1958年,在中宣部整风会议上,我批评张磐石有官僚主义和个人主义倾向。我的发言偏激过火,至今还很歉疚。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在会上有人竟把它进一步上纲为“向党伸手”,这就更“左”了。此后,我与他的关系一直不很顺畅。但到1959年庐山会议后,在中宣部以我为重点的批判会中,原以为他会借机狠狠批判我一顿,但他竟然没有墙倒众人推,而是一言不发。“文革”中,他还说了许多保护性的话。 “文革”前,他就下放京郊。“文革”时也在劫难逃,离开了中宣部。 胡乔木 从延安时期到“文革”前,我始终十分尊重胡乔木。1944年中央西北局召开县委书记会议,乔木来传达刘少奇、任弼时关于兴利除弊、反对官僚主义的指示,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1946年冬天,陕甘宁边区打算以发行土地债券的办法来赎买地主土地、分给农民,实质就是和平土改。我奉命带工作组去富县。在富县塬上,我看见乔木一个人背着行李站在一个石碑前凝神观看,很为这位毛主席的大秘书能吃得了这样的辛苦而感动。乔木是同康生、陈伯达、田家英一道去陇东研究和平土改问题的。乔木支持这一正确决策。而康生回延安后就作报告,反对和平土改,强调阶级斗争。 1950年,我还在西北局宣传部时,曾借全国宣传工作会议的机会,向乔木请教做好工作的秘诀。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要多做第一把手的工作。此话大有深意,看来是概括了他在党内沉浮中的价值取向,反映了他做人的准则。对乔木来说,这第一把手当然是指毛泽东了,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1953年,是胡乔木把我要到中宣部,任科学处副处长,主要跑中国科学院和卫生部。一天,乔木来电话,告诉我中央要搞原子能研究,准备让钱三强负责。胡乔木提出让科学院给他配吉姆专车和配警卫员,可见他对科学事业的关心和尊重。我们不同意卫生部否定中医的做法,向乔木汇报,他表示支持,并让科学处的龚育之写一篇文章,阐述中央关于中西医合作的方针,批评中医是封建医的错误观点。 卫生部副部长傅连璋想让我去看看北京医院的两位特殊病人,一个是康生,一个是林彪。我去请教乔木,乔木说你不能去。看来,他对这两位“政治病号”的城府早已了然于胸。为这事,我至今还感激他。 苏共中央宣传部代表团来访,乔木对他们的情况介绍,尤其是宣传网和报告员制度非常有兴趣。其实,早在中国省市宣传部长访问苏联前,我们已经实行了,乔木受苏联那一套影响太深了。部里有不少同志反映,乔木对下属过于苛责,甚至有点尖刻,常常当面让你下不了台。记得一次讨论斯大林论述语言问题的文章,乔木指定我发言。我一时说不出什么,他就当众批评我,真有点受不了。应该说在初到中央机关时,乔木对我帮助不少,收益良多。当时,我确实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没有想到,事过几年以后,彼此都失望了。 徐特立陈伯达 令人尊敬的徐特立老人也是副部长,主要研究教育问题,住在西郊,我只见到他一次。因为部长会议经常不通知他参加。在一次会上,他站起来气冲冲地批评乔木。我从未见过这位慈祥的老人如此动火。 陈伯达也是中宣部副部长,主要工作是任毛泽东秘书,很少参加中宣部部务会议。碰到中宣部开大一点的会,就请他来讲话。他的讲话福建口音很重,别人听不懂,所以就由王惠德同志作他的“翻译”。常在中南海散步时见着他,当时的印象是,他对谁都客客气气。没有什么架子。他经常自称“小小老百姓”,没想到“文化大革命”中竟出任中央文革小组组长,和康生、“四人帮”沆瀣一气砸烂了中宣部。又投靠林彪成了罪犯。 中央宣传部终于被康生、陈伯达、“四人帮”彻底砸烂了。陆定一等几位在全党和全国人民中、尤其是在思想文化战线有威望的领导人多已谢世,大批富有经验的干部散落四方。但是,我想一部中共党史和中国当代史是不能忽略他们的。他们毕竟为我党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他们开创了党的意识形态部门的指导思想、工作作风和组织制度,例如重视调查研究,少唱高调、不尚空谈,摆正宣传部门和其他党政机关、人民团体的关系,区别中央宣传和地方宣传的侧重点,宣传干部经常下到工厂、农村搞调查研究,部长、副部长、处长不能随便以个人讲话作指示,等等,都是对党的建设的开拓性贡献。这么一个有威信的、富于生机和活力的领导机关,由于最高领袖的一句风趣的评语,在一夜之间以非组织程序被连锅端,若干负责人当啷入狱。如此惨痛的一幕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每当想起也终难平息胸中的悲愤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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