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会事变后,寿康因“向居老屋亦颓毁,不能入住”,即定居于当初仅作避难之计的南翔镇。移居南翔及寿康故世前主持子辈分家,这些举措都表明寿康有退出沙船业的意愿,而从寿康孙辈更彻底的绅士化倾向则表明,即便时势仍然有利于沙船业的发展,但文瑞一支退出该业已是势在必然。1857年当寿康去世之际,已成年的孙辈除庆勋长子维贤--“监生,分发浙江试用县丞”,有从事经营家业的可能外,庆勋次子维勤、三子维俭,庆均长子维孝、次子维金,庆昌三子均在业儒(注:《上海王氏家谱》卷二。)。如维勤“幼嗜学,受经于钟子英,学文于童子佩”,“遭寇乱不废读书”,“同治五年补行元年壬戌岁试,以第一名入邑庠”,“学邃于经史”,后有“附贡”功名,“宣统纪元邑人公举孝廉方正”(注:《上海县续志》卷十七、卷十八;《民国上海县志》卷十五。)。庆昌“工诗善倚声,著有昔梦词行世”,其长子维杰,“附贡生,亦工诗,名隽有父风”;次子维泰,光绪二十年(1894年)廪贡生;三子维城,“廪膳生,工倚声”(注:《上海县续志》卷十七、卷十八;《民国上海县志》卷十五。)。 在普遍绅士化的趋向下,王氏第八、第九世子弟中亦有适应近代历史变化而具有近代性者。如庆均长子维孝之子树善,光绪十五年“顺天榜附贡生”,1890年代后期曾任广方言馆汉文教习,并与傅兰雅合作译书,后历事“出使英法等国随员,新金山领事”,有“直隶即补道”身份(注:《上海县续志》卷十六;《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一辑上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47页;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544、550页。)。又如宣统二年(1910年)上海自治公所设立议事会,维勤长子纳善列名乙级议员,并曾相继出任副议长、议长(注:《民国上海县志》卷二。)。最著者当属维泰及其侄植善于清末的办学活动。维泰“廪贡生”的绅士身份,决定了他参与地方政治事务的资格。当甲午战后,“当道拟加松属各县典业税”,维泰“奔走宁、苏吁免”。辛亥革命期间,维泰受沪军都督府民政部长李平书派遣赴南汇解决动乱危机(注:《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662、712页。)。维泰最大的建树则是他在新式教育领域所作努力。1896年,维泰禀请两江总督允准,就其家塾延一英文教师加课英文,并命名为“育材书塾”。次年维泰将书塾由南翔迁至上海大东门内王氏宗祠之省园。育材办学摈弃举业,而以出洋游学为目标,开设课程中文、英文、算术,学生多王氏家族善字辈子弟,也有日后成为名人的顾维钧。维泰子宰善、庆勋之孙守善作为育材学生于1899-1900年间赴日本留学,随时代变迁成为新式知识人(注:《嘉定县续志》卷十。)。1901年夏,育材书塾改名育材学堂,由肄业南洋公学师范班的植善接办。后维泰就职江南制造总局,1905年前广方言馆改制为兵工专门学堂及中学堂,维泰任校长,故世于民国初(注:《上海县续志》卷十一;《李平书七十自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50页。)。 维泰父庆昌“晚年志在睦族,尝集资置公产,拟家塾规则以教子弟,今王氏育材学堂有昉也”(注:《嘉定县续志》卷十一。)。维泰办学有继承其父事业的意义。植善(1871-1952年)为庆昌长子维杰之长子,自1901年接办育材学堂后一生矢志于此。植善于1893年入县学,1897年赴两湖武备学堂、自强学堂考试未果,归沪就南洋公学师范班试。据载,“虽获隽而困于资,总务何梅生怜之,委事斋务,藉津贴自给,始得竞其所业”。植善接手育材学堂后,“乃就上海大东门王氏宗祠省园建栖屋七楹,力谋扩充。与唐才常、蔡锷时过从”。1903年春夏,植善赴日本考察教育,1904年改校名为南洋中学堂,并长期任该校校长。南洋中学堂于光绪三十三年得两江总督“岁拨补助费4200元”,次年购地18亩建起新校舍。宣统元年迁入新址,“厥后逐年扩建,学额骤增。并变更组织,改订课程,聘秦汾、丁文江、叶达前、胡敦复等分任教务。督导学生注重科学,予以养成坚毅朴厚之学风”。从而造就南洋中学为沪上名校,历经沧桑不衰(注:周邦道:《王培孙先生传略》,载《广清碑传集》,苏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343页;姚明辉:《上海早期的新式学堂》,《上海地方史资料》,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版,第27-30页;黄世祚:《王氏沙泾墓域记》,上海图书馆馆藏《上海王氏家谱》中所夹油印散叶。)。 王氏家族文瑞一支在19世纪经历了五代人的努力,从第五世“不识字”的沙船主文瑞衍变为第九世的社会精英--近代教育家王植善,而此时该家族发家所凭借的经商之业则似乎早已不再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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