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柏林会议前夕的大国外交(2)
俄国在圣斯蒂法诺条约签订后处境困难。英国为了加强对圣斯蒂法诺条约的武力抵制,4月从印度调遣7000名远征军进驻马耳他。实际上, 俄国财政与军事方面的情况不允许它再经受一次大国战争。对土耳其的艰苦战争已动摇了它的经济,财政告急。政府不得不靠大量发行纸币填亏空,总额达10亿卢布。军事上形势严重:博斯普鲁斯海岸一带无险可据,俄国不可能阻挡英国舰队威胁黑海;土耳其也在调集军队守卫君士坦丁堡。俄军前线总司令图托尔本将军建议沙皇采取防御战略,把军队撤回到阿德里安堡重点守护保加利亚,以备奥国边界出现事端。⑥这种财政与军事形势的暗淡前景,再加上国内社会秩序的动荡不安给俄国的外交地位造成了致命的弱点。索尔兹伯里4月1日通告的发表,使俄国很难在圣斯蒂法诺条约问题上坚持不妥协的态度,而俄国如不能与英国或奥国达成事前的修约安排的话,欧洲会议即使召开也不免破裂。从英奥两国利益关注的侧重点不同看,俄国并非一定没有可加以利用的条件。比如,俄国可以与英国达成某种妥协来保证圣斯蒂法诺条约关于新帕扎尔和门的内哥罗问题的内容,与奥国达成某种妥协来保证亚洲土耳其方面的主要收获。可是,俄国外交此时缺乏一个统筹全局的中心,年迈的首相哥尔查科夫不具有足够的胆识同时打破与英、奥关系的僵局。 4月中旬以后,由于奥俄谈判进展不利,俄国才不得不寻求与英国实行妥协。沙皇在一封信中写道:“与奥国谈判迄无积极成果,东方问题拟予近期内放在伦敦解决。如果这种设想变成现实,奥国就不可能作出单独进行战争的决定。”⑦伊格纳切夫这时因泛斯拉夫主义冒险政策使俄国面临进退维谷的困境,失去了对俄国外交的影响。力主打开与英国关系僵局的是俄驻英大使舒瓦洛夫。他认为伊格纳切夫的大保加利亚“毫无意义”,哥尔查科夫的政策囿于说教而缺少变通,取得英国谅解是使俄国免除战争与屈辱的正确政策。“和大国中最有决心向我们宣战的国家进行谈判,明显符合我们的利益。这个国家的舰队已做好了准备。此外,对我们获得卡尔斯和巴统有争议的是英国而不是奥国”。⑧他奉命与索尔兹伯里在伦敦进行谈判。显然,俄国试图通过与英国直接谈判来避免战争危险,并使奥国方面的外交砝码减轻份量。 英国既立足于补偿政策,也采取了争取与俄国就修约问题达成一项初步安排的方针。这种态度与英奥谈判不能取得满意的进展有关。索尔兹伯里想拉奥国看守欧洲土耳其、成为抵制俄国势力的一个盟国,但安德拉西的拖延,使他对奥国政策的可靠性抱有怀疑。形势不容懈怠:在发生英俄战争的情况下,德国势必保持中立,奥国将趁火打劫谋取自己的利益。英国仍有孤立之虞。索尔兹伯里在谈到谋求英俄直接谅解的动机时说:“我极不希望与奥国弄僵,迫使它投入俄国怀抱,但我担心某个时候俄国将出高价收买它。奥国的计谋是利用英国作为吓唬俄国的鬼怪,倘使不能通过外交达到目的,它就试图把英国推向与俄国单独进行战争。因此我感到,拘泥于只同奥国作交涉的狭隘范围是危险的事,而在所有同俄国达成一项和解的希望消失之前,宁可避免这种危险。”⑨可见,为了避免被动,索尔兹伯里不愿因英奥谈判的拖拉而失去与俄国取得谅解的机会。 舒瓦洛夫和索尔兹伯里在4月底至5月初的会谈中就谅解的大致范围交换了意见。英国要求的重点是以巴尔干山脉为界划分保加利亚。舒瓦洛无表示俄国无意在获取巴统、卡尔斯、比萨拉比亚以及门的内哥罗获取安蒂瓦里的问题上作出让步,可能会同意划分保加利亚,条件是南部保加利亚地区要保证充分行政自治。之后,舒瓦洛夫回俄国磋商。为了争取俾斯麦对英俄谅解与召开欧洲会议的支持,他往返途中在德国停留。对德国来说,奥俄谅解比英俄谅解更有价值,但俾斯麦向舒瓦洛夫承认,英俄谅解对于避免战争是可取的,条件是这种谅解不能以损害奥国的利益为前提,否则不会有持久的和平。⑩舒瓦洛夫和俾斯麦商定了由德国邀请召开柏林会议的基本原则,即各参加国均有讨论圣斯蒂法诺全约的充分自由。舒瓦洛夫取得德国支持的另一原因是,俾斯麦视哥尔查科夫为改善德俄关系的障碍,希望舒瓦洛夫和平努力的成功能够使他取代俄国首相职位。 5月22日舒瓦洛夫回到伦敦后,索尔兹伯里向舒瓦洛夫暗示了英国打算在英俄协定之外就亚洲土耳其方面采取补偿措施的意向。他们代表两国政府于5月30日和31日签订英俄协定。它由三个文件组成,分别记录了双方达成妥协的内容、英国对若干问题的保留和俄国对亚洲土耳其的立场。在这项妥协性的安排中,英国实现了对俄修约谈判的主要目标:划分保加利亚并使其南部边界完全脱离爱琴海地区。俄国保留了圣斯蒂法诺条约的一些重要收获:对卡尔斯、巴统等亚洲领土的兼并和收复比萨拉比亚,门的内哥罗和塞尔维亚的问题没有触动。索尔兹伯里向英国驻奥大使埃利奥特分析说,奥国不可能为比萨拉比亚和亚美尼亚问题作战,英国对门的内哥罗和塞尔维亚问题不感兴趣,因此英国面临的实际形势是,“我们是否准备仅仅为卡尔斯和巴统进行战争”,结论只能是以亚洲方面相对的妥协来换取俄国在欧洲大保加利亚问题上的让步。(11)英俄协定的签订为圣斯蒂法诺条约的大保加利亚唱了挽歌。这是两国避免战争的关键一步,并且使柏林会议的召开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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