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胜负的最根本因素在于人心的向背毛泽东指出,在战争中“人心的向背,则是经常起作用的因素”(注:《毛泽东选集》卷四页一二四六。)。郑成功前期抗清斗争所取得的胜利,是与人民的积极支持分不开的。成功起兵时,福建正处在“义兵所在蜂起”的人民抗清高潮。一六四七年围攻泉州时,“山海遍发,四面蜂起”,“民心欣叛”(注:赵国祚揭帖,顺治五年八月六日,档案馆。)。一六五一年攻漳浦、云霄时,“寨堡村民,举家裹红入伙”,“遍地皆贼”(注:硕子等题本,《明清史料》丁编页五四--五六。)。一六五四年十二月占领漳州后,“旬日之间,一郡十一县相继沦失。”“实起于濒海一带刁民绅衿,暗通线索,揭竿附会,遥相煽惑,遂使撄城将吏,咸无固志,望风纳款”(注:兵部题本,《明清史料》己编页二四六。)。除得到沿海广大人民积极支持外,还得到部分地主绅衿的支持。至本期攻打闽粤浙沿海时,仍有人民响应,出现“山海交讧”局面。虽规模与范围已不如前。如一六五六年攻打闽安进逼省城之时,“宁化、清流、归化等处诸贼,亦即同时并起”。清朝地方官认为“闽中山贼在在窃发,随剿随起,皆由海逆郑成功元凶未殄,招纳四方亡命,密布上游,以为内应”。或说“山寇窃发,皆由郑成功暗地号召,牵制我兵,得以恣其虐焰,所以山寇趁时而蜂起”(注:陈应泰揭帖,顺治十五年七月十九日,档案馆。)。这些举义皆由成功组织号召的说法未必尽然,应该说多半还是自发的响应。一六五八年成功大举北征后,坚持在闽西的抗清武装,自称总督提调水陆兵马都督大元帅、镇闽侯温丹初“率党千余”,“号召闽粤不轨之徒,响应海逆,以为声援”(注:成性揭帖,顺治十五年八月,档案馆。)。时有成功部将萧拱成之弟萧拱平密书相通,故“温逆与郑逆勾连,山海贼情,呼吸相通”(注:佟国器揭帖,顺治十五年十月二十七日,档案馆。)。这时闽北也有林文等“外结海寇,内通奸宄”(注:李率泰揭帖,顺治十六年六月,档案馆。)。成功攻浙东沿海时,也出现有“勾煽山贼,伪牌伪票,四出纷纭”(注:赵国祚揭帖,顺治十六年二月,《明清史料》甲编页四四三--四四四。)的现象。一六五九年成功进入长江后,“土贼乘机哄起”(注:苏弘祖揭帖,顺治十七年二月,档案馆。)。出现上游四府三州二十四县闻风归附的可喜局面。但多属局部、个别现象,有的是郑军攻打后才直接激起的。东南人民抗清高潮早已逐渐削弱。 除直接响应外,沿海人民也在物资上对郑军积极支持。有的“领本贩运,以资贼饷”(注:成性揭帖,顺治十五年十月,《明清史料》己编页四三六--四三八。);有的“潜运麻、油、钉、铁等项,以建郑孽”(注:佟代题本,顺治十二年十月十五日,《明清史料》己编页二四九--二五○。)。郑军能够坚持斗争,并取得重大胜利,正是由于得到人民各种形式的支持的结果。 随着各地抗清武装的先后被镇压,清政府进一步统一全国,越来越多的汉族地主归附清朝,满汉地主阶级进一步结合,加强了对人民的统治,同时清廷开始改变初入东南时的大规模屠杀无辜的暴虐政策。如一六五六年后在敕谕东南、西南地方督抚中,公开谴责“本朝开创之初,睿王摄政,攻下江浙闽广等处,有来降者多被诛戮,以致遐方士民疑畏窜匿,从海逆郑成功者实繁有徒”。乃改取广布招徕,实行“恩威并用,讨贰怀服”的统治政策(注:《清世祖实录》顺治十三年六月十六日,七月二十四日。)。抗清力量因而日益瓦解,抗清思想也日益淡薄。而连年战乱,民不聊生,随着人民厌战情绪的增加,对抗清战争的支持也就不断削弱。李率泰先后三次入闽,目击民情日益凋敝的情况,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指出:“顺治三年间(公元1646年),职随征开闽时,窃喜地方殷盛,甲于东南。比顺治五年,职领兵恢闽,视三年时已减其半。今则五年更十不存一矣。……是以计里则百家无一户之存,计户则百人无十人之活。……不意极殷盛之名疆,遂成极凋敝之危地”(注:李率泰揭帖,顺治十三年十二月,档案馆。)。 还应指出,郑成功当时是拥有一支一、二十万的武装队伍,长年征派四出。对不服征输的“逆寨”、“逆民”更焚杀无遗。在清统治区作战时掠夺财物、妇女等现象也时有发生,有的是成功在文告中公开允许的。这样,作为地主阶级武装的郑军与人民之间的矛盾,不能不日益加深。必然会逐渐失去人民对它的支持。随着后期郑军反民族屠杀、压迫的进步色彩的日益减退,而汉族地主阶级与得到部分汉族地主拥护的满洲统治者之间,争夺统治权的斗争的性质日益突出,人民对郑军的支持也逐渐削弱,渴望和平、统一的思想开始日占上风。南京惨败,从军事上说对郑军还不是致命的打击,但当时政治上拥护全国统一已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这注定了郑成功的抗清前途必然暗淡无光。 尽管如此,郑成功初期的抗清是正义的,有进步意义的。他是我国历史上一个有远大政治抱负的政治家,杰出的军事家,有很强组建军队、指挥作战的能力,打了不少胜仗,军事指挥一般也是正确的。北征与抗清的最后失败,主要不是成功个人指挥失策造成的。历史从来不是按某一个人或某个集团的意志随心所欲创造的,而是由客观的斗争形势与历史发展的趋向决定的。马克思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注: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卷一页六○三。)。郑成功在当时客观环境所允许下,为实现“中兴”事业已发挥了很大的个人主观能动性。他始终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南京虽战败,仍没有丝毫动摇自己的信念。但越到后来“恢复”的愿望越成为主观的空想,越与人民要求统一的趋向背道而驰。使他在十七世纪四十、五十年代的政治舞台上,充当了抗清悲剧的一个主角。正当他处在危亡时刻,能当机立断,毅然转向东征,实行战略性的转移,实现驱逐荷兰侵略者,完成收复祖国神圣领土台湾的伟大历史使命,成为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杰出的民族英雄。他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光辉业迹,永远值得中国人民的敬仰和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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