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与大久保利通的近代化思想比较(3)
在19世纪60年代,对于工业化,李鸿章只是以为,“中国的富商大贾必有仿求洋机器以求利益者”(39)。到70年代,他才明确认识到工业化是国家富强的关键,“西洋方千里,数百里之国,当入财赋动以数万万计,无非取资于煤铁五金之矿、铁路、电报、信局、丁口等税”。而中国尽管幅员辽阔,但“百方罗掘、仍不足用”。所以,必须学习西洋,“择其要者逐渐仿行”(40),要想强大国家,则“莫如振商务”(41)。对于民办工商业的发展,李鸿章也表示支持,认为“必富在民生而国本益固”(42),主张“须官为扶持”等等(43)。 关于李鸿章经济近代化的具体措施,国内史学界论述甚详,此地不再细述,只作概论。李鸿章把经济近代化的重点放在矿冶、交通、电讯等方面,轻纺工业只是至80年代才开始筹划。他先后创办了轮船招商局、天津电报局、开平煤矿、漠河金矿、津唐铁路、上海机器织布局等第一批中国近代工矿企业。在外贸方面,李鸿章虽认为:“劝令华商出洋贸易,庶土货可畅销,洋商可少至,而中国利权亦可逐渐收回”(44),但在这方面筹划甚少,无什作为。对于银行、博物馆,李鸿章也有创设之议,但都没有结果。 从大久保与李鸿章的经济近代化思想与活动来看,他们都放弃了东方的农本主义,认识到工业化是国家富强的根本,而且都主张,至少是不反对以民办的方式发展工业,认为只有民众的富足,才有国家的强大,政府应有计划地扶植工商业的发展。也就是从本质上讲,两人的看法是基本一致的。但又存在不少差异,而且是水平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大久保十分明确地把“劝民殖产”放在核心位置,认为政府的作用是引导扶植,他反对官方垄断一切。而李鸿章,尽管在60年代就已提出,除“铸钱、军火设禁”之外(45),发展民办工业,并对广东梁云汉、天津吴崇仁等人兴办私营公司,袁世凯招集商股赴朝鲜贸易,都积极支持。应该说他并非一味主张“官督商办”,是欢迎民办实业的。但是,他没有象大久保那样认识到只有民办,才能以最高的效率与速度实现工业化。因而,他从未主动扶植出一批民办企业。他创办的官督商办企业,本来大多经营良好,但他未能象大久保那样,适当放开官方的监督,让其拥有较多的自主权,结果纷纷衰颓。 第二、大久保的方案比较科学、实用,而李鸿章的则比较盲目。大久保将事业重点放在经办甚易的轻纺、外贸、农业等领域,因而进展顺利。而李鸿章则将有限的人力与资金放在矿山开采、铁路修筑等当时并不急需,而且耗资巨大、筹办艰难的项目上,结果进展缓慢。实际上,相对而言,轻工产品的国内国际市场都很大,中国可供出口的土特产也远比日本丰富,而机器织布局到90年代才开机生产,外贸方面就更无成就。 第三、大久保的方案与措施有较强的系统性,李鸿章的则比较零散。大久保以“民办”为中心,以官办示范与重金资助相结合,扶植私人企业,而且还努力为民办企业的发展创造环境,诸如兴建博物馆、开设银行、疏通流通渠道等等,各项措施相辅相成。而李鸿章兴办的电信、交通、矿冶等事业,相互间少有必然的经济联系。 另外,比较两人实现经济近代化的过程,则又可以发现,其一,双方所碰到的阻力不同,这是决定双方命运的关键。大久保在日本建立了一个决心近代化、举国一致的开明专制体制,因而他的近代化活动是比较随心所欲、雷厉风行的。而中国不然,因为中国的专制政治未能“开明化”,支配中国政坛的顽固势力排斥近代化,因而李鸿章“尽其力所能为而已”(46),勉强进行经济近代化活动,处处受到阻挠、掣肘。所兴各业,从筹划到完成,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二十年,而日本完成整个国家的近代化,也不过二十二年。其二,双方人才阵容不一。日本中枢有大久保以及伊藤博文、大隈重信等一批决心近代化的、精干的官僚,社会上更有大批归国留学生,或本国中小学堂培养出的学贯东西的多种人才。因此,日本才有大久保那样完善系统的近代化思想以及近代化活动的成功。而中国则不然,即使在洋务派大员中,只有李鸿章、丁日昌、郭嵩焘等数人,算是近代化论者,但他们非决策人物。致于沈荷桢,“识见不广”(47),左宗棠更是“老生常谈”(48)。在社会上,一般知识分子均热中科举仕途,因而熟知世界大势、精通近代工商管理以及近代科技的人才廖廖无几(49)。正因为上述环境,李鸿章才会犯种种错误,尽管李鸿章的思想也可谓是当时先进人士集体智慧的结晶。 就双方近代化活动的社会效果而言,大久保当政时间尽管短暂,1978年5月便遇刺身亡,但他的一系列措施已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大久保生前就说,“人智渐开,物产渐丰,商业渐隆,骎骎乎,百事日趋上进开明”(50)。1878年,日本就开始了金融领域的投资热。1881年,从纺织工业入手,又开始了遍及各业的工业革命。至90年代末,就基本上完成了经济领域的近代化任务。李鸿章尽管执政较长,但他的经济近代化活动收效甚微。李鸿章本人也一直悲观,认为自己所做的事不过是“仿求一二”,而且还“势难遂成”(51),“功效茫于捕风”(52),因而“东西各国,一一蒸蒸日上”(53),中国却是“天下大局日难一日”,“固不敢量其所终极也”(54)。 至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李鸿章与大久保利通成败的主要原因所在了。 三、近代化的第三步--民主政治化 大久保与李鸿章都认为政治民主化是中日两国发展的方向,都自觉不自觉地将它置于经济近代化之后,把它作为近代化的第三步。但是,大久保的政治民主化思想较为具体,而且还试探性地采取了一些措施,而李鸿章则所论甚少,更无行动。 大久保在《立宪政体建议书》中,已经为日本政治的近代化,通盘考虑,拟定了一个全面的方案。他认为当时日本必须实行开明专制政体,但是将来必然要行民主政体,根据日本的国情,以君主立宪制为最佳。他说日本的民风现已“处半开化状态”,人民“慕欧美文明之余风”,因而君主政体不可守(55),但又由于日本人民“久安封建压迫,养成愚陋偏僻之性”,“万万不及开化已久的法美诸国”(56),因而共和政体也不适用。日本只能搞“君民共治”,即“君民共议、制定不拔之国宪”,“上定君权,下限民权”,还要实行三权分立等。只是应根据“时势的变化,渐树立宪根基”。要学习普鲁士、英国等先例,“实施立宪政治时,也必须从推行地方自治制度开始”(57)。总之,只有采取渐进方式,待一切运行成熟后,才能颁行宪法,实现民主政治化。 大久保在短暂的任期之内,主要采用强权来稳定国家的局势,以集中全国力量的方法来推行他视为首要任务的经济近代化工作,但是为了安抚激进派,也为了将来的民主政治,在不影响政府权力运作的前提下采取了一些初步的民主化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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