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凯尔特人的活动范围曾经历了一个由小到大、再渐次缩减的变动过程。大约公元前3世纪中叶, 其地域扩张达于极点,他们广布于西起爱尔兰、不列颠,东抵喀尔巴阡山脉、波希米亚,西南至伊比利亚半岛,东南远达小亚细亚(安纳托利亚)中部的辽阔区域内(注:邓肯·诺顿-泰勒主编《凯尔特人》Duncan Norton-Taylor,The Celts,荷兰1976年版,第12-13页附图。)。 而后伴随着罗马帝国的强盛和扩张,以及日耳曼部落大规模迁移所形成的北向和西向压力,凯尔特人在欧洲一度称雄的地位逐渐丧失,影响益衰。 凯尔特人在远古时代的活动范围,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于对考古材料的研究而被大致推断出来的。 据认为,曾经流行于西欧、中欧青铜时代早期或铜石并用时代的钟形杯文化和战斧文化(Bell-Beaker and Battle-Axe Culture,约公元前3000年中期-约公元前2000年初),似乎多少同凯尔特人的祖先有关(注:邓肯·诺顿-泰勒:《凯尔特人》,第19-20页。蒋孟引主编《英国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8页,他也提及讲原始凯尔特语的人跟钟形杯文化(又译作大杯文化或宽口杯文化、陶杯文化或陶盆文化)的关系。)。钟形杯文化和战斧文化,以在其遗址墓葬中觅得与众不同的钟形陶杯和用于作战的穿孔石斧一类随葬品而得名。其他的出土物尚有石制护腕片、日用工具,以及短剑匕首、箭镞一类青铜武器,还发现有冶炼青铜的铸范。墓葬中的马骨,表明该文化的创造者已很重视驯养和役使马匹。可能还会使用车轮了。其墓葬为典型的土墩或土冢形式。通常认为,钟形杯文化发源于盛产铜的伊比利亚半岛,后向东传播,对整个西欧引进金属冶炼和制作技艺曾颇有作用。而战斧文化则来自中欧的匈牙利一带,向西扩展。两者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后的某个时候于中东欧相遇,并融合为一种新的文化。有人认为,这就是因其在捷克布拉格附近的最初发现地而被命名的乌涅蒂采文化(注:邓肯·诺顿-泰勒:《凯尔特人》,第20页。)。 乌涅蒂采文化(Unetician Culture,约公元前17 世纪一约公元前14世纪)遍布于由斯洛伐克西部边界,经摩拉维亚和捷克中部、西北部,至德国中部的广大地区(注:瓦·胡萨:《捷克斯洛伐克史》(中译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12页。)。捷克克鲁什纳山区蕴藏着中欧最丰富的锡矿,加之当地或附近地区露天开采的铜,便为发展青铜文化提供了良好的基础。乌涅蒂采文化所处的中心位置,也有利于这种文化同周边所有方向的交往:朝南可以穿越阿尔卑斯山,去往亚得里亚海和北意大利;向北可经易北河、奥得河,通向波罗的海沿岸;朝东南方,循多瑙河可与黑海沿岸相连结;往西,中欧平原几乎连绵不绝地伸向西欧,直至英吉利海峡和不列颠诸岛。倚助于这些贸易通道,乌涅蒂采文化人以输出青铜器具,换回了爱尔兰的金,康沃尔的锡,波罗的海沿岸的琥珀、毛皮(注:邓肯·诺顿-泰勒:《凯尔特人》,第20-21页。)。 尔后出现的青铜时代晚期的瓮棺文化(注:又译作瓮棺墓地文化或骨灰瓮文化。)(Urnfield Culture,约公元前13世纪-约公元前8 世纪),被称作一股“哺育凯尔特社会降生的最新文化潮流”(注:邓肯·诺顿-泰勒:《凯尔特人》,第21页。)。它萌发于中欧东部和意大利北部,随后渐次传播至西欧、北欧甚至东欧的乌克兰一带。这种扩展很可能与广泛的迁移活动有关。该文化得名于作为其文化表征的独特葬俗,即将死者遗体焚化后的骨灰盛入陶瓮,埋于集体群葬的墓地。有迹象表明,这种文化的创造者似乎是一个充满生气、富于创新热情的族群。他们已在使用青铜镰刀收割农作物,用青铜工具修建设防的村落、寨堡,并存留下来诸如德国符腾堡州的布豪一类典型遗址。他们的青铜制作工艺也已具相当水准,能锻制铠甲、盾牌和各种刀矛、马具。瓮棺文化虽则也同希腊、意大利的早期文化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但其覆盖的广大区域,尤其是西部地区,无疑同凯尔特人的祖辈相关联。有的语言学家肯定,瓮棺文化的居民是讲凯尔特语的(注:马尔科姆·托德:《北方蛮族(公元前100-公元300)》Malcolm Todd, TheNorthernBarbarians,100BC-AD300,纽约1987年版,第29页。)。另据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学者库恩推测,大约与此同时流布于今德国境内的劳齐茨文化(Lausitz Culture),随之扩伸而来的大批人群, 似乎也属于操凯尔特语的人(注:卡尔顿·史蒂文斯·库恩:《欧洲的种族》Carleton Stevens Coon,The Race of Europe, 纽约1954 年版, 第188页。)。 虽然这些说法都还有待于进一步证实, 但该文化极可能同凯尔特人存在渊源关系。“瓮棺文化人以他们的自负,其在享受饮食方面的乐趣,以及在武器和首饰制作技艺方面的早熟性,预示着他们凯尔特后裔们的诸多特性。他们居住的欧洲也成为不久之后凯尔特人出没的地方”(注:邓肯·诺顿-泰勒:《凯尔特人》,第22页。 )。 一般相信,凯尔特人的活动直接推动了欧洲铁器时代文化的发展,主要以哈尔施塔特文化和拉登文化为典型代表。 哈尔施塔特文化(Hallstatt Culture,约公元前1100 年-约公元前450年),以今奥地利萨尔茨堡附近的哈尔施塔特村遗址而得名。 这一文化被确认为凯尔特铁器文化的第一阶段。其年代跨度颇大,分布范围也遍及今德、奥、南、波、法等国。早期曾包含瓮棺文化、青铜时代晚期的内容,后渐流行铁器,出现了铁质重型长剑、翼状斧等。从遗址可见,冶铁业已具相当规模,熔炉、铸范、矿渣均多有发现。陶器制作技艺颇精,多为几何纹饰和素面两类。墓葬流行火葬高冢;晚期出现战车葬,即将死者置于四轮战车上,并以武器、饰物、马具陪葬,据信主要是部落首领或其他上层人物。这一时期墓葬中还发现许多希腊工艺品,显示凯尔特人与希腊文明世界间已有贸易交往。此外,哈尔施塔特文化遗址中也包括不少设防寨堡,以木棚或土坯筑墙,并设有望楼、大门。由此可推知,当时部落间的战事可能已较频繁。寨堡遗址以今德国符腾堡州霍伊纳堡最著。 拉登文化(La Táne Culture,约公元前5世纪中叶-公元前1世纪末),则被称为凯尔特铁器文化的第二阶段,得名于今瑞士纳沙泰尔湖东端的拉登遗址。该文化直接承袭了哈尔施塔特文化,同时也分别受到了来自希腊人、伊特拉斯坎人和罗马人的影响,与各地土著之间发生了文化交融,由此而形成自己典型的文化风格。拉登时期的寨堡比之哈尔施塔特时期更具规模,四周都是高墙深壕,大约已成为部落的行政、宗教中心,后至罗马时期,不少发展为城市。像伦敦、日内瓦、维也纳皆起源于这类凯尔特语称呼的或凯尔特人建立的设防据点(注:参阅《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拉登文化”条,第263页; 邵献图等编《外国地名语源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版,第44、115、384页;《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译本),第6卷第780页和第8卷第224页。)。拉登时期凯尔特人使用铁器更为普遍,农业手工业中大量采用铁制犁、镰、锤、钳、锯、锛、斧等工具,在建筑上也已使用铁钉。制作饰物的工艺水平愈臻完善,公元前3世纪起又广泛采用珠宝镶嵌, 使产品造型更见精美,熠熠生辉。凯尔特人在古代欧洲诸民族中素以擅造战车而驰名,此时的战车形制已由先前的四轮改作两轮,更为快捷轻便。他们在制造工艺上创造性地利用了金属热胀冷缩的原理,以烧红的铁箍来紧固轮辋,使车轮既耐用又美观。 凯尔特人长于驾车和骑马,他们中的一支还将穿裤之俗引进了西欧。库恩据此而提出,应注意东欧草原文化曾带给他们的某些影响(注:卡尔顿·史蒂文斯·库恩:《欧洲的种族》,第188页。)。 这是由于活跃在黑海北岸一带游牧的斯基泰人,其文化在东欧的全盛期恰与凯尔特人在西方的活动处在同一个并行的时期。拉登时代凯尔特人装饰艺术中大量出现的奔放怪异的动物形象,显然也有着斯基泰文化风格的某些特点(注:参阅《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 “拉登文化”条, 第263页。)。 由于凯尔特人在欧洲处在一个适当的地理位置,亦即“各种影响交融汇合的必经之地”(注:费尔南·布罗代尔:《法兰西的特性·人与物(上)》(中译本),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38页。),他们同周邻的其他民族集团,如日耳曼人、伊利里亚人、利古里亚人、伊比利亚人、意大利人、希腊人等,也就有可能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和交往,通过这种持续的交往,凯尔特人不断丰富和充实着自己,建树起独具特色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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