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南北朝时期青州地区已发现的佛教美术品和墓葬资料,都是属于公元5世纪中叶以后青州地区归入北魏版图后的北朝遗物, 也就是自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皇兴年间始,经东魏至北齐时期,这些遗物除了显示出当时普遍的时代风格以外,也显露出许多不同于当时北朝其他地区的特点,很值得注意。 首先看佛教美术品,对于青州地区过去发现的金铜或石刻佛教造像,80年代至90年代初有些学者进行过考古学类型学的分析,以及分期研究(注:1.丁明夷《谈山东博兴出土的铜像造 像》, 《文物》1984年第5期;2.刘凤君《山东地区北朝佛教造像艺术》,《考古学报》 1993年第3期)。 但是论者的注意力集中于这里的造像,特别是金铜造像与当时中原地区特别是河北地区(北魏时的定州)的共同特征,并据佛教史中僧朗移居泰山的事迹(注:僧朗,京兆人,少曾事佛图澄,见《水经注》洛水条。前秦苻坚皇始元年(351年) “移卜泰山,与隐士张忠为林下之契,每共游处。”后“朗乃于金舆谷昆仑山中别立精舍,犹是泰山西北之一岩也。峰岫高险,水石宏壮。朗创筑房室,制穷山美,内外屋宇数十余区,闻风而造者百有余人,朗孜孜训诱,劳不告倦。”后人称金舆谷为朗公谷。见《高僧传》卷五《晋泰山昆仑岩竺僧朗》,汤用彤校注本第190~191页,中华书局,1992年版),说明当时山东佛教与河北佛教的联系,从而寻出当时定州地区造像(以河北曲阳修德寺废址出土的一批石造像(注:1.罗福颐《河北曲阳县出土石像清理工作简报》,《考古通讯》1955年第3期;2. 杨伯达《曲阳修德寺出土纪年造像的艺术风格与特征》,《故宫博物院院刊》总2期,文物出版社,1960年)为代表)对青州地区造像的影响。另一方面,由从博兴金铜纪年造像观察出北魏后期四足佛座、舟形背光沿用过久,褒衣博带佛衣出现较迟等特征,以及北齐河清年间造像还保留有北魏正光年间造像的式样,推断出青州地区造像具有相对保守性的结论,究其原因,则归于青州地区距离北魏后期都城洛阳及东魏--北齐都城邺等政治、文化中心过远,又地处滨海的缘故。但是通过近年来的发现,可以看出上述观察只反映出青州地区北朝佛教造像的一个侧面,而忽视了另一个侧面。青州龙兴寺址佛像窖藏坑和诸城古代佛寺废址石造像的发现,使我们有可能窥知青州地区北朝佛教造像的另一个侧面。由于青州龙兴寺址佛像窖藏坑的正式发掘报告尚未发表,现仅能见到个别造像标本,因此主要借助诸城石造像的正式发掘报告及其分期研究。诸城造像报告中将出土造像分为五组四期:第一期,即第一组,北魏晚期;第二期,即第二组,东魏初期至东魏末期;第三期,即第三组,自北齐文宣帝天保年间始,主要为北齐前期;第四期,包括第四、五两组,北齐后期至北周初年,约在公元572年前后。由造像服饰看,第一期佛像的褒衣博带式佛衣, 为北方地区北魏中晚期以来常见的服饰。第二期此种佛衣趋向单薄,特别是披着方式由右领襟甩搭左肘,逐渐改为敷搭左肩,这一服饰至第三期普遍流行开来。这与北齐时北方地区造像流行的敷搭双肩的下垂式佛衣有了明显的差异。同时,佛衣的衣纹日趋简化,甚至不刻衣纹,贴体下垂。第四期更多见内着几层佛衣,衣领、衣带装饰多样化,衣带系出花结再垂悬胸前,同时衣纹多不刻划。佛衣之所以不刻衣纹,可能与通体施彩绘有关,在标本SZF:16上表现极为明显,该像头和足下残, 刻出内外四重衣饰,衣带复杂多变,最外一重由衣领两侧引出长带结绕垂悬胸前。佛衣不刻衣纹,全施绘彩,尚有保存,左右上下和两侧均绘长方形图案,边框赭色并以黑白线勾边,内涂朱红,然后于上单线勾画人物图像,腹下两侧各方框内都是三人像组合,中间似佛形象,两侧胁侍身材低于中尊,均立像。中间诸框彩绘剥落严重,隐约可见似有须弥山、飞天等。与佛像衣饰刻划趋简不同,菩萨像的佩饰却日渐繁缛,刻工亦趋精细,出现项圈串饰和璎珞组成的复杂项饰,有的全身披悬网状璎珞,两股间垂饰宽带,装饰华美,亦涂金饰彩。与衣饰的变化相适应,第三、四期造像的形体也发生变化,由臂胛窄瘦、面相清秀向圆肩乃至宽肩、面相方圆而转化。这种变化并不是诸城这组造像所独有,青州地区出土石造像都显示出近似的变化,1987年青州市骆山路南出土的北齐石佛立像,即是不刻衣纹,通体涂金施彩,亦绘成菱形图案,以石绿、赭石及宝蓝等色构成边框,框间还贴有黄金线纹及三角、菱形的镂孔金图案,框芯为朱红色,但没有加绘人物图像。这次在龙兴寺址出土造像中也有不刻衣纹的北齐佛立像,也是将佛衣绘出内为朱红色的长方形图案,其内绘各种人物图像,可看出有胡装人物等。台北故宫博物院特展的展品中,也有一件青州出土的衣服彩绘图案中画有人物图像的残佛立,绘制手法与龙兴寺址出土的如出一辙。青州佛教造像的上述变化,看来并非仿自河北地区,因为与曲阳修德寺废址出土的那组石刻造像相比较,北齐纪年菩萨像中不见如诸城造像那样的装饰手法。至于简刻衣纹,也是北齐末年才流行,大约是北齐后主天统、武平年间的事,到承光元年(577年)高罗候造双思惟像,才是“长裙几乎完全光素, 无摺文。”表明青州造像的这些特点,不是出于地方创造,就是另有渊源,但就北朝造像来说,它们是具有开创精神而非滞后保守的艺术创作,因此对青州地区的佛教造像的风格流变还需进行深入探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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