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商团 尽管商团事件的演进以及各方态度的变化有着更为复杂的原因,但莫斯科及鲍罗廷等人的努力对孙中山和国民党的“转变”无疑起了不小的作用。即将到达的苏联军火援助以及“不许干涉中国”运动的盛况,显然使孙备受鼓舞。9月12日,孙致函苏联驻华大使加拉罕求援,声称“中国同世界帝国主义展开公开斗争的时刻现已到来”(注:《孙中山致加拉罕的信》,1924年9月12日,《丛书》第2卷,第710页。)。毋庸讳言,苏联对孙所许诺的军事援助一直是决定两者关系的重要筹码。鲍罗廷一到广州就发现,“再也没有比提供武器这项承诺更能去除他和孙之间交往的障碍”(注:Bruce G.VanVleck,Mikhall Borodin:Soviet Adviser to Sun Yet-sen.Florida:Florida Atlantic University,M.A.,1977 History,Modern,p.42.)。1924年10月7日,苏联援助广州政府的第一批军人(8000支俄式长枪,每枪配子弹500发,其他武器若干)由“沃罗夫斯基”号巡洋舰运抵广州,随船抵穗的还有一批顾问。10月9日孙致函蒋介石说:“盖今日革命,非常俄国不可”,“我党今后之革命,非以俄为师,断无成就”。(注:《致蒋中正函》,1924年10月9日,《孙中山全集》第11卷,第145页。)不过,这种转变为莫斯科来说依然不尽人意。尽管9月17日《真理报》以醒目标题“孙中山发表声明--中国要走苏联的路”刊出孙的谈话(注:《与外国记者的谈话》,1924年9月上旬,《孙中山全集》第11卷,第40-41页。),但在镇压商团问题上孙似乎还是犹疑不定。时在莫斯科的李大钊就指出,“中山将要把工人武装起来,此时还正在分化之中”,其政策迄今“仍是不明确不清楚的”,“他本人尚未找到自己真正的依靠力量”。(注:《中国最近之政变》,1924年9月12日,《李大钊全集》第4卷,第486页。) 10月上旬,由于广州政府与商团签订的还械“六条件”始终无法兑现,广州总商会、全省商业联合会、粤省商团联防总部决定于10月10日启动第二次全省大罢市。孙中山虽然决定成立革命委员会,但仍然严令蒋介石抛弃广州而将黄埔军校迁往韶关;为解燃眉之急,10月9日再电嘱省长胡汉民、广州市长李福林将部分枪械发还商团。至此,孙的“妥协”似乎没有限度,为寻求转机只有创造并利用一切时机。 经鲍罗廷及“左派”组织发动,广州民族解放协会、反帝大同盟、广州市工人代表会等数十团体,10月10日在广州第一公园举行盛大集会。集会将届结束之时,共产党人号召群众“冲出公园去向反革命派做示威运动”(注:《民族解放协会代表周恩来演说词》,1924年10月10日,《双十特刊》。),随后开始游行。下午两时许,正在起运枪支的商团遇参加游行的工团军、黄埔学生军“截阻”,遂出现“误会冲突”。乱枪之中工团军及学生军死六人,商团重伤三人,伤若干。负责警戒的李福林部及公安局保安队以工团军“有意劫械”,连同商团将工团军击退,并捕去百余人(注:参见敖光旭博士论文“广东商团与商团事件”第178页。)。 冲突一发生,鲍罗廷即刻吩咐蒋介石向孙中山请战,并将死亡人数加以最大限度地夸大,谓:仅工团军及学生就“被商团击毙数十人”(注:《蒋介石请严办商团致孙文密电暨孙文批》,1924年10月10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4辑(下),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789页。)。孙闻讯异常震怒,据侍卫李荣回忆说:“按总理秉性慈祥博爱,虽任何刺激,从来未形诸颜色,其愤激情形,生平以此为最。”(注:李荣:《总理病逝前后》,尚明轩等编《孙中山生平事业追忆录》,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648页。)鲍在后来的秘密报告中说:这件事为主张镇压商人的一派“提供了绝妙的口实,为积极反对商人提供了绝妙的口实”(注:前引《鲍罗廷在联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团会议上的报告》,《丛书》第3卷,第103页。)。中共广州地委在鲍的授意下,当晚决定立即要求国民党政府镇压商团,同时广泛发动广州及各县工、农、学各界群众向广州政府请愿,并做好镇压商团的准备(注:《中共广东区委关于广东农民运动报告》,1926年10月印。)。 商团事件期间,集中了数十名苏联军事顾问的黄埔军校几乎成了第二政府,也是策划镇压商团的大本营。10月9日,“鲍罗廷与蒋介石视察了黄埔军校,鲍罗廷作了‘革命党应有的精神’的讲演”(注:朱玲、张先智主编《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关系史略》,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82页。)。镇压行动发动前夕,鲍、蒋二人频频致电远在韶关行营的孙中山,促其返穗“震慑”。孙嘱鲍及苏联顾问对部队进行巷战训练,以投入战斗(注:《致鲍罗廷》,1924年10月13日,《宋庆龄书信集》(上),第43页。),随后于14日夜密返广州。鲍“积极参与了策划反对商团的各种计划”(注:Lydia Holubnychy,Michael Borodin and the Chinese Revolution,1923-1925.Columbia:Columbia University Microfilms,1979,p.457.),苏联顾问列密和切列潘诺夫也参与了计划的制定(注:转引自李玉贞《孙中山与共产国际》第405页。)。该计划规定,各军应于10月14日夜或15日凌晨向商团发动攻击(注:《某君呈报一九二四年十月十四日革命委员会会议事项》,《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3编第41辑,第416-419页。)。 充分依靠工农群众、中共及国民党左派镇压商人运动,无疑是此次军事行动计划的基本精神。孙中山返穗后即秘密召集宣传会议,30余共产党人及国民党“左派”与会,会议确定了军事行动之前和之后的部署(注:参见赖先声《在广东大革命的洪流中》,中共广州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广州大革命时期回忆录选编》,广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32-33页。)。共产党人谭平山、周恩来、陈延年、阮啸仙、杨匏安、刘尔嵩等参加了革命委员会所属之临时军事指挥部的领导工作,并动员组织广州工人、市郊农民支援配合镇压商团(注:参见黄穗生《试析中共广州地委在平定商团叛乱斗争中的策略》,载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广东党史研究文集》第1册,中央党史出版社,1991年,第393页。)。10月14日夜或15日晨,黄埔学生军、工团军、农团军、吴铁城警卫军及滇军、湘军如期向广州商团之聚集地西关发起猛攻,在军事行动中,“出万死不顾生作政府军队的内应的,就是工人”(注:玄庐:《扑灭反革命》,《民国日报》(上海)1924年10月20日。)。广东全省20万商团、民团(注:《商团代表辞职后之粤局》,《南铎日报》(新加坡)1924年10月15日。)在政府军队和工农群众的夹攻下,或降或逃,或被取缔解散,存在于粤省14年的商人武装寿终正寝。 鲍罗廷及苏联军事人员直接参加了军事行动,“沃罗夫斯基”号就停泊在黄埔码头。切列潘诺夫说:“‘沃罗夫斯基号’在广州的停泊是颇有意义的一件事。”“海军司令部下令‘沃罗夫斯基号’开进广州,这是我国坚决支持孙中山政府的一次政治大示威。”(注:亚·伊·切列潘诺夫:《中国国民革命军的北伐》,第132-133页。)“俄国武器及时地赶来救援,而且,鲍罗廷准确地估计了复杂的形势,并最终组织赢得了这场胜利。”(注:Dan N.Jacobs,Borodin-Stalin's Man in China.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1,p.163.) 事后共产国际东方部指出:“现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主要是由于国民党内共产党员根据通过的决议所做的工作(即使国民党接近工人群众,接受同土地所有者、官吏、某些军阀匪帮作斗争的贫苦农民),反革命才没有得逞,而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基地广东省才仍然掌握在孙逸仙手中。此外,只是由于在中国南方劳动群众的支持下镇压了商团的叛乱,中国的解放运动才能在这一年的冬天取得如此巨大的规模。”(注:《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部给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的报告》,1925年5月16日,《丛书》第1卷,第619-6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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