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越界侵渔与民国北京政府的应对(1924-1927)(2)
山东省长公署得到报告后,省长熊炳琦因此电请中央政府有关部会,请求迅速办理,并建议勘明海界,制止日本渔轮侵渔。农商部亦据直、鲁、苏三省渔民呼吁,咨商外交部及海军部,请提出抗议,并派军舰巡缉。农商部指出:“此等外船侵入,于领海权利实有关系,应请贵总长转商日使设法阻止。”(22)在各方的要求下,北京政府外交部即向日本驻华使馆提出交涉。但日本驻华使馆根据烟台领事报告予以狡辩,其答复照会称:“本国渔船之捕鱼地点系在鸡岛海滩外之公海,并非在中国领海内从事捕鱼,只因本国冷藏汽船收买鲜鱼,适在该处海面暂停,偶然使用其所属汽艇及该渔船等为采买所需燃料、饮料及一切食料,往来于水陆之间,以致该处人民误认为在中国领海捕鱼,此项装制完备之本国渔船多数在公海捕鱼,其结果或间接影响于中国领海内华人之渔业,势所难免,但执此为禁止日本渔船在公海正当渔业,则毫无理由。”日方同时对于龙口地方官下令拒绝将舢板雇佣给日本渔轮提出抗议。外交部掌握情况并不详细,只好致函山东省长公署,要求调查“究竟该日本渔船在龙口蓬莱、芙蓉岛、屹岛等附近捕鱼地点是否纯属公海,抑在各该处港湾周围沿岸海线中国领海范围之内,亟应详细勘查”。外交部同时要求提供被“海骏”炮舰捕获的日本渔船侵入中国领海捕鱼供证,勘定公海与领海之界线。(23) 在外交部与驻华日使交涉的同时,中国驻日使馆亦向日本政府提出交涉,而日本政府同样否认在中国领海捕鱼。“日政府称,此项渔船例年至渤海湾,公海捕鱼,在国际法上为各国渔民共有之利,禁阻与否,乃本国政府自决。至中国渔船之线网往往延长数里,今后若能一律设置标示,由远洋渔船甲板确实认定,当可预防触拉”。(24)在随后的交涉中,日本驻华使馆在照会中拒绝了中方的赔偿要求。日方7月26日的照会声称,日船在长山岛海洋外毁伤中国渔民渔具,“其原因实以中国渔船在公海延绳过长,并无明了标示所致”。又称,日船“第八隼丸”并非捕鱼,而是在龙口修理机器,一星期后开入海洋而被中国炮舰捕获。至于日船在沿海售鱼,日使称“日船不至有沿岸售鱼之举,即使有之,亦不能作领海捕鱼之确证”。日使不承认日轮在中国领海捕鱼,坚持“日船一律在公海从事渔业”,至于中国渔船渔具的损坏,与日方无关,“则大约为领海内中国渔船之互相抵触所致”。(25) 对于日使的狡辩,中方随即予以驳斥。针对所称中国渔船在公海布置网绳无标识的说法,外交部驳道:“查日船‘满光丸’等于五月六日、七日在蓬莱境长山岛、砣矶岛领海捕鱼,损毁中国渔具,经‘海骏’舰查获,该日船等自知理曲,情愿赔偿六百元了事,人证切凿,且中国渔民或沿岸下网,或用小船,不出四五华里之外,并不能在公海延绳布网,日船损毁中国渔具,其在领海之内,自不待言。”针对日船“第八隼丸”是修理机器后被扣留的说法,外交部指出:“查日船在龙口逗留实两星期之久,正当捕鱼时期,日船必不肯因修理如此担延,中国扣留日船不在近岸之地,而追袭于领海之外,亦无是理。且彼所谓五英里之海洋外遇中国炮舰,当时何人测量,知为五英里之外。所称各节是承认在领海捕鱼矣。况因日船逗留迭与日领交涉,并邀其同往察看,日领托故不去,即派舰扣留,亦与日领说明,及在领海内将捕鱼日船捕获,事后安得抵赖。”针对日轮沿海售鱼问题,外交部指出:“查鲜鱼不能久存,如日船捕鱼离岸甚远,当然运回大连,何至在中国沿岸售卖,岸下捕鱼,岸上售卖,人人共见,况有第三国人在龙,虽不便出而明证,然详细访问,所说相同,事实俱在,岂能掩饰。”针对渔船渔具损坏为中国渔船互相抵触所致的说法,中方指出:“查中国渔户捕鱼均有一定渔场,划有界线,彼此不得相犯,且中国网具系用棉线所制,即抵触亦不能损坏,非遇日本铜网不能撞毁,故此等损毁切系日船捕鱼所致。”(26)但日方根本不理会中方的抗议,此事拖延一年,毫无进展。 二、中央各部护渔会议的召开 在向日方交涉无果的情况下,外交部认为,单纯依靠外交途径不能解决问题,希望与有关各部商讨对策。外交部认为,此案的焦点在于领海与公海之争。“若非先将领海、公海界线勘明,实难以口舌相争”。由于交涉无果,且事涉渔业、海界,外交部于是向农商部征求意见。农商部认为,已有充分证据证明,日本渔轮“确已侵入领海”。农商部希望按照1921年海界委员会决议,宣布渤海湾为中国私海(内海)。农商部在咨文中称:“查民国十年七月间,海军部开海界委员会,以是年九月六日第五次开会,于议决划分公海、私海及群岛领海呈文内称,私海之界,即可谓海臂、海湾及相类之海者,各国惯例,认定海注入大地内,犹之沿河湖滨,均与领土同为原始固有之物,但口门各岸必须属于本国,中间宽阔,又为军械射程所能及者为限。中国海臂、海湾及相类之海,较之他国所认为私海者,形势略同,自应认为领海,此关于私海海界之议定等语……查渤海形势,外为旅顺口、成山头南北两海臂所抱持,内为大海之水由直隶海峡注入,与上述之私海情形无异,自为我国天然私海。况此次日船已侵入蓬莱、黄、掖等县,该三县均在渤海湾内,其为侵我领海,更属无疑。现在领海界线虽未即时划明,对外宣布,然此等海疆重地,应请贵总长会同海军部公同酌定,认为领海,先为对外声明,预留地步。此关于异日正式宣布领海界线之准备也。”对于日本政府所称“中国渔船线网延长数里,望今后设置标示,以预防触拉各节”,农商部认为,“此关于渔场标识问题,在定置渔业、区划渔业中尤为重要,各渔户果能高树标识,使大海之中显而易见,匪特可以避外船之侵犯,即吾国各渔户间亦可以各守渔场,各护渔网,两不抵触,对内对外,皆可息争,业已咨请山东省长,饬属出示晓谕,令各渔户于各该渔场上均设高大显明之标识,俟将来制定渔业法时再将此条明白规定”。(27) 外交部接到农商部咨文后认为有理。同时,外交部亦接到执政府秘书厅转抄的渤海湾渔业公会电报,称:“去夏日船潜入渤海湾越界捕鱼,毁损我国渔民网具,日使诿为公海,不允赔偿,应请再与该使交涉。”在地方政府与渔业界不断要求交涉,而日方总以公海捕鱼为借口加以拒绝的情况下,外交部遂根据农商部、执政府秘书厅意见,于1925年2月23日转咨海军部,请求核办。外交部在咨文中指出:“是去夏日船是否越界捕鱼,应视公海、领海之分以为断。乃迭据地方报告,无不指日船为侵入我国领海,而日本政府及驻京日使尚斥斥[龂龂]以日船向在公海捕鱼为言。此案争点既悉在公海与领海之分,在我倘不将该处海界勘定,绘制详图,交涉仍属无从凭藉。现农商部所称,派员勘丈,酌订领海,允为切要之图。惟对外声明一节,查海界为疆土治安之防线,国家所赖以保障者,除海湾海峡确与他国紧接交界应会同公定外,自应查照海界委员会议决,本公法之自保主义,依法办理。至渤海湾一隅,诚为重要海疆,前此海界委员会讨论海湾问题,系以口门相属之两岸属于本国,其中间宽阔又为军械射程所能及者为限。现在渤海湾究以某地对某地为口门,又该湾之领海、公海如何区别,海道测量局是否查照海界委员会所议,于其口门对峙两处地点划一接线,由此平行推出三英里,作为领海。未准咨报。转瞬春间渔汛又至,诚恐前案未结,再生纷扰,相应函达贵部查照,即希转饬查明,分别酌办,并于渔汛时派遣军舰梭巡,以防侵入”。(28)但海军部对于外交部、农商部勘划海界的建议并不以为然,认为制止日轮侵渔的当务之急是制定渔业法令。海军部称:“查日轮违章在非通商口岸截买鱼类,扰税侵渔,自应一面据约力争,一面由本部派舰巡弋,如有外国渔船侵入我国领海,当然得依国际公法执行逮捕,惟逮捕之后,应依国内何种法律处分,尚无准则,自应将关于渔业法律迅为规定。在未规定以前,即有外国渔轮托词购求煤水,侵我领海,实不便检查其渔具,审视其所获。”因此,海军部建议农商部迅速制定渔业法令(29),而农商部根据山东省政府的意见坚持划定海界为急切之图。 由于各部意见不统一,1925年5月25日,外交部向执政府提交议案,请求政府召集各部会商,勘定海界及整顿渔业。议案指出,日本渔轮自1924年以来屡次侵入山东海面捕鱼,毁坏中国渔民网具,“几经交涉,迄未解决”,1925年更变本加厉,渔汛之期,“日本渔船又纷纷侵入山东、江苏各海强行捕鱼,或截买鲜鱼”。江苏、山东各省地方官暨各团体电请交涉制止,外交部亦多次向驻京日使交涉,但毫无结果。日使坚持认为,日轮系在公海捕鱼。外交部认为:“如非将海界勘明,则此种交涉不特徒滋公海、领海之争执,且逐案交涉,难得效果,究非根本解决之道。”因此,外交部建议:“惟有勘定海界,以巩国权,整顿渔业,以御外侮。”勘定海界,当务之急是勘划中国海湾。“我国东南数千里之海疆,其中海湾甚多,似应由海道测量局查明海界委员会所议,于各处海湾在其口门对峙两处地方划一接线,由此推出三里[浬],作为领海,并将一切海界精密勘定,设立标识,绘制详图,以法令公布”。同时,着力整顿渔业,“若能改良船网,分段联络,并有海军为之保卫,渔汛一至,迎头打捞,则近海之鱼,不致漏网,既获厚利,亦足以杜外船之觊觎”,“倘能如此办理,在日船方面见鱼等遗穗无利可图,且界线分明,有所顾忌,当不致再有侵入捕鱼情事,即偶有外船闯入,在我亦得根据界线交涉,较有把握”。(30)执政府收到外交部的呈文后,经国务会议议决照办,交陆军、海军、农商、交通各部会同核办。(31)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