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建议被张树声采纳,8月8日,他在致总署的函件中指出:“李昰应如果显为悖逆,势焰方张,谅非该国遽能自定。如(其)犹在暗中主持布置,则朝鲜不去此人后患终无底止,亦非该国王所能自了。”(12) 第二天,张即与来津的广东水师提督吴长庆“密商派兵东征,并研究措理李昰应及对付日本之方案”。(13) 时任直隶宣化府知府的薛福成,亦于8月12日致书张树声,主张速援朝鲜,先于日本处理一切,并就捕拿大院君一事提出四种预案:即若其“未敢显拒王师”,则召赴兵船问状,“不动声色暂予羁留,先以威远一船载送来华,致之京师听候”;若其“伏匿不出,亦不显然抗拒”,则遣人开导,“谕以出则贷其重戾,不出则罪及亲族,彼慑于兵威不敢不出,出则选精卒卫送兵船运赴中国”;若彼畏罪出奔,则可擒诛余党,“檄数昰应罪状,布告远近,俾所在郡县持之以献”,“亦许昰应束身归罪,待以不死”;若彼肆然罔忌,力与我抗,则严兵城外,“罪人既得,或未及致之中国,而乱党有劫夺之虑,不能不便宜从事,则临以天朝之威重,以康穆太妃之命赐之死,可也”。(14) 同年8月23日,清廷发布上谕,“即著该督(张树声)饬令吴长庆酌度情形,稳慎进扎,务将李昰应获致,庶该国之乱自平。”(15) 正式同意将大院君拘捕。 清军诱捕大院君 8月17日,提督吴长庆率所部淮军六营自登州拔队, 丁汝昌随行,8月20日抵达朝鲜。因仁川港内时已停泊日本兵船七艘,驻扎陆军一营,故吴部改于距仁川七十里之南阳海口登陆。 先是,丁汝昌回国请援之际,留在仁川的马建忠拟先诱捕大院君,以防局势恶化,于是他提出“藉调停日本之说”,(16) 请大院君“亲来浦口与花房计议”(17)。欲以此为由,诱骗大院君至仁川的中国军舰上,然后将其拘捕。然大院君疑心颇重,借口“汉城人心未定,弗克硅步离”,予以推辞。 其后,马建忠仍与大院君保持书信往来。就在中国军队到达南阳的当天,已率兵进入朝鲜京城的花房义质,向朝方提出七款要求,并限三日答复。马建忠即赴王京进行排解。并告知大院君,此次其领兵前来,目的是“专为牵制日人,别无他意”,(18) 以打消大院君的疑虑。其后花房义质因要求不遂,离开朝鲜京城,示将决裂。8月23日,马建忠于赶赴仁川会晤日使之前,再晤大院君, “(李)昰应叠以荷囊折叠扇为赠”,并“以其乘舆来馆(马所居之处)备用”。(19) 至此, 马建忠已初步得到大院君的信任。 8月25日,吴长庆率清军进至朝鲜王京城外驻扎, 丁汝昌则率水师百人进驻王京城内,马建忠因至仁川挽留日使花房,直到“晚七点钟,(方)驰回王京”。当晚,大院君听说马已返回汉城,“即来相访”,马建忠“因留之晚膳,笔谈十二纸而别。复偕禹廷(丁汝昌)出城谒莜帅(吴长庆),议机密,四鼓,归馆宿”。三人为拘捕大院君,详细策划,几乎一夜未眠。(20) 8月26日,吴长庆等人拜访大院君,并约好其下午进行礼节性回访。 据马建忠记载,“是日微雨,时止四点钟,昰应率数十骑至。入帐,诱与笔谈,自申至酉,累纸二十四幅。环视侍者无一朝人,知已均为帐下所收,度其时可行,遂疾书以示曰:‘君知朝鲜国王为皇帝册封乎?’曰:‘知之。’曰:‘王为皇帝册封’则一切政令当自王出;君六月九日之变擅窃大柄,诛杀异己,引用私人,使皇帝册封之王,退而守府,欺王实轻皇帝也,罪当勿赦。徙(徒)以於王有父子之亲,姑从宽假,请速登舆至马山浦,乘兵轮赴天津,听朝廷处置。昰应惧,四顾,吴丁二军门皆起出帐,余亦掖昰应出,令登舆;於时军士两行,剑戟森列,长夫舁舆俟;昰应以非己舆,不肯入,余纳而进之,健卒百人蜂拥而去,丁军门策马以从。”(21) 翌日,朝鲜国王派左承使严世荣来见吴长庆,吴就拘捕大院君一事作出解释:“弟等奉命而来,一为贵国讨乱,非仅为和约已也。名不正,则祸靡有已;乱不讨,则日人藉复仇为要挟之计,呶呶不休;此弟等禀承于枢廷之大旨。方贵国乱作之始,朝廷未得其魁,又闻国太公为众心所附,皇帝欲进而问其事状,冀望特切,臣子之义,惟有奉行。我朝素行宽大,笃伦尽恩,必能两全而无敝,请国王万万放心。”(22) 8月29日,清军依朝鲜国王意,前往乱军集中处剿捕,共擒获百余人,处置十人,并发布告示,以安朝鲜民心。为防止大院君一派起事,马建忠等人又采取相似办法,囚禁握有兵权的大院君长子李载冕,(23) 流放或关押其党羽数人。与此同时,清方即着手调解日、韩矛盾,请朝王照会日使,愿修旧好。 8月30日,朝鲜大臣李裕元、金宏集与日使花房义质订立朝日《济物浦条约》,朝鲜赔款、谢罪,日军可驻朝保卫使馆,大局稍安。 大院君解至天津 1882年8月26日晚,清军捕到大院君后, 丁汝昌即率水师数十名押送大院君往南阳海口,上登瀛洲兵船,准备来华。“是夜阴雨泥滓,沿途不准停息,军士等冒雨忍饥,约百七十里,于次午抵马山浦,将昰应送至登瀛洲兵舶安置。”(24) 时大院君“孑身就道”,直到第二天即27日才由“国王遣送行装、仆从登舟”,其幼子李载元“亦从往省视”。(25) 押送大院君来华的路线为,自朝鲜南阳海口经烟台至天津,旋赴京师,后被软禁于保定府旧清河道署。登瀛洲船驶至烟台时,仅靠岸略加燃料、食物等,便急忙离港。据《申报》载,光绪八年七月“十八日(1882年8月31日)午后三点半钟,登瀛洲兵轮船自高丽驶回。闻守旧党之首大院君已为中国所获,亦乘该轮船由津赴京。吴小轩军门(吴长庆)派巡捕数名护送该轮船。仅泊烟港三十分时之久,即辗轮赴京矣”。(26) 其间,大院君既悲且恨,对清方颇有抵触,“在船颇切危惧, 食物概不入口”。(27) 9月2日船抵天津后,“直督张制军(张树声)欲见之,而大院君不肯出见”。(28) 这使得地方及随行官员深感不安,“当道亦闻其饮食不进,或有意外之虞,致失怀柔政体,即遣人慰劳”,“适有天津需次某员,往年曾到高丽国都,与大院君有握手之雅。迨兵船停泊口岸,即班荆话旧,款待殷拳”。得到安抚的大院君这才安定下来,“始饮食如恒”,(29) 但仍以身体不适为由,请缓入京,“鲰生年近七十,才经乱离,心神靡定,今已七八日并不安睡,又沮食多日,势将婴病也,收神调病乃可”。(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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