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考研历史,撰著《宋史翼》 章学诚曾分历代正史为三等,《宋史》被列为下等的代表作。这部长达496卷的皇皇巨著,篇幅的繁富,为《二十四史》之首。 可惜草草完篇,留下了难以弥补的弊病。如结构上,全书详于北宋而略于南宋,以传为例,《文苑传》北宋有84人,南宋仅陈与义等11人;《循吏传》12人,南宋竟无一人;重复、错乱之处也很多,有一人两传的,有无传以为有传的,有应立传而无传的,有各传前后矛盾的,有编次时间错误的,等等。因此,《宋史》撰成以来,不少学者曾相继加以改编,甚至清代著名史学家黄宗羲、顾炎武、全祖望、邵晋涵等也都曾有志于重修宋史,但终未能成功。另外,针对《宋史》最大的缺憾--繁芜简略,又有柯维骐著《宋史新编》、王惟俭撰《宋史记》、王洙作《宋史质》,旨在去其芜杂,删改考订之。陆心源却另辟蹊径,欲补苴《宋史》之疏漏处。当然,陆心源的本意也是从整体上改编《宋史》,做些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工作,曾积藁至四五尺。后来考虑到卷帙重大而精力渐衰,才先刺取各书, 积录应补之传至882人,附传62人,成《宋史翼》40卷。 (一)资料来源 《宋史翼》的传记,主要是辑录前人有关资料。其资料来源大体有四:一是宋人重要史籍,如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袁枢的《通鉴纪事本末》、马端临《文献通考》等。二是宋人文集、笔记、学案、目录书等著作及其中有关的墓志、碑铭或行状等。如《范忠宣公集》、《朱子全集》、《宋元学案》、《范伯玉墓志》,等等。其他如岳柯《桯史》、周密《齐东野语》等随笔性质的宋代史料,以及《直斋书录解题》、《郡斋读书志》等个人著作中的史料和评介之语亦常被引用。三是方志。《宋史翼》引用的方志,既有一国之志,如元《大一统志》;有一省之志,如《福建通志》、《江西通志》;又有府县之志,如《绍兴府志》、《临海县志》;还有在方志界享有盛誉的咸淳《临安志》、淳熙《严州图经》、嘉泰《会稽志》、嘉泰《吴兴志》等等。另有不少地方史料,如《广州人物传》、《金华先民传》等地方人物传记。 除了上述三种主要来源外,正史也在陆心源独特而广阔的视角内。据不完全统计,《宋史翼》总引用书总数在400种以上, 其中尤以史部、集部为多。而宋人留下的史料因最近于时代,记载最详尽,参考价值也最大。如果陆心源不曾建皕宋楼储藏众多宋元版宋代书籍,不曾作过《皕宋楼藏书志》、《续志》和《题跋》、《续跋》以明析各书的内容与优劣,那么他对旁人不易搜集到的原始资料不可能这般熟悉,在撰写过程也不可能随时查阅核对,对资料的征引、比较、取舍、综合等方面也难以达到游刃有余的地步。 (二)材料运用 在丰富的藏书、深厚的积累给他带来很大的便利的同时,陆心源以严谨的治学态度投入创作,妥善地运用了历史文献,充分展示了自身的学识。 首先,所引材料多注明出处。这样做的目的,一则可取信于人,二则便于他人查找与研究。既增加此书的可信度,又赋予它更强的实用性。此外还有不少案语,将一些难以辨明对错的说法并列,避免产生误导。把自己尚不能解决的疑问留给后人,以期考证出结果,这种实事求是的做法算得上细致入微。 其次,在设纲立目、入传的标准等问题上,陆心源很有主见,做到增者有据,不增者有因,并不因史料的多寡而随意增删。如设儒林传而不立道学传,“自有微意”在其中;有隐逸传而又有遗献传,使“世移运改,终身不仕,奉母至孝”的王炎午、“天下皆变,吾观其不变”的郑思肖等宋朝遗臣皆炳然史策。又如方技传倍于原书,“然如徐神翁之类者仍不羼入”,可见其采择之精(注:《宋史翼·序》,中华书局1991年出版(下同)。)。 再者,对材料的运用多取舍得当,别具匠心。确有必要的,如重要的奏章等,全文引入,一字不漏,便于反映传主的为人、思想及成就,也便于完整保存史料。而一般的生平经历、日常言论等,史料可能来自各种书籍,若一一抄录下来,必然造成材料堆积无序,传文杂乱无章。而陆心源并非有闻必录,而是有所取舍,有所增删,或节录,或改写(包括叙次之更动),或据他书增补(有些并不标出),乃至将所得史料重新熔铸一番。这样做,着实需要类叙之才和考订之学。 (三)补阙纠谬 上文提及,《宋史》的最大弊病是繁芜简略,北宋内容庞杂,南宋内容缺失。陆心源恰恰抓住这点来做文章。他所撰的《宋史翼》,正传882人,附传62人,大多为南宋人。其《循吏传》有5卷,收128人, 附传3人,共131人,人数是只载有12人的《宋史·循吏传》的10余倍;《方技传》亦倍于原书;而《儒林传》,《宋史》正传67人,附传10人,共77人,《宋史翼》则正传69人,附传4人,共73人, 几乎与《宋史》相等;《文苑传》,宋史正传82人,附传14人,共96人,《宋史翼》则正传102人,附传6人,共108人,也超过《宋史》所收人数。 《宋史翼》的补缺之功不仅表现在各传人数的增加上,还在于它所补充的传主并非滥竽充数,做到了有据而增,如《陈龙复传》的设立。南宋末年,陈龙复从文天祥勤王,兵败被擒,旋即遇难,但在《宋史》这部历史巨著中却有目无文,连占一席就得之地而未能。大概是有鉴于此,陆心源由《福建通志》中辑出其传,收入《宋史翼》卷三十一中,填补了这一空白。类似例子很多,于《宋史翼》中随处可见。 同样,《宋史翼》还具有纠谬的史料价值。毕沅《续资治通鉴》卷一六一、宋纪一六一、宁宗嘉定十二年张福作乱一节,将张方误作赵方。赵方《宋史》有传(见卷四百三),但无有关此事的记载,而毕书所云史实,倒与《宋史翼》卷二十二《张方传》吻合。《宋史翼》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宋史》的阙漏,纠正了《宋史》的错误,是一部补史的成功之作。 称《宋史翼》成功,并不代表它完美无缺。《宋史翼》中既有一人两传,又有人物分类未精,自乱体例者,更有搜集资料未臻完备,遗漏处着实不少。还有,陆心源虽然多注明资料的出处,但亦有未注之篇,不知何故?即使同一出处,名称却又简全不一。如《直斋书录解题》与《书录解题》、《解题》,《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与《系年要录》、《要录》,第三个名称都过于简略。如果陆心源像为同治《湖州府志》创定体例那样,设立凡例予以说明,这类情况就不会让人产生误解了。但是,《宋史翼》毕竟瑕不掩瑜,德清俞樾认为它“以显微阐幽之意,为徵文考献之资”(注:《宋史翼·俞樾序》。),江阴缪荃孙则给予“事增文省”的评价,称“此书与先生《宋史纪事补遗》一百卷、《元祐党人传》十卷,皆天水氏一朝掌政之渊薮也。……即与《宋史》并列学官,亦复何愧!”(注:《宋史翼·缪荃孙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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