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7—1728年卫藏战争前后清中央的治藏方策(5)
最后云此事关系重大,已召岳钟琪亲身来京,面同计议,现在先将此意密行寄知,将来可能要派陕西兵、四川兵、云南兵,亦著岳钟琪自行定夺,分别知会等等。 紧接着,各方奏报陆续到达,以当时交通不便言,都是一二个月后的事情了。值得指出的是,无论前藏的阿尔布巴或后藏的颇罗鼐都控诉对方,表示效忠朝廷,并指控对方私通准噶尔,有书信为凭等等。 到案情进一步明朗,前、后藏火并已经展开,朝廷应当迅速决策的时候,岳钟琪有一个处理西藏事态的上、中、下三策的密折上奏,大概不外于前面所说的雍正召岳钟琪来京面议的内容。 首先,岳钟琪认为前藏阿尔布巴等仇杀康济鼐,如果仅仅是出于猜疑不睦,似不应要将后藏颇罗鼐等俱行残害。他认为这明明是阿尔布巴等想一举杀尽异己的“悖逆”行为。又说,据闻唐古特(西藏地方)往往发生蛊惑害人的事,但这次是“彰明较著而杀人于大庭广众之事”,(指杀害康济鼐于大昭寺前议事室及抄康济鼐家,杀其妻及亲信多人事),“若非受人指示,意有所恃,亦断不敢狂悖如此”。(注:《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第32册,第257-258页。) 根据他对这次事变的初步认识,和朝廷尚未搞清全部案情的困境,提出上、中、下三策,以供选择。 (1)先指出阿尔布巴等人背后有人“指示”,这人指谁?他指的就是达赖喇嘛之父索诺木达尔扎。他说:索诺木达尔扎是阿尔布巴的母舅,到拉萨后又纳前藏贵族隆布鼐之二女为妾,成为亲家,同时与被官军击败投奔准噶尔的罗布藏丹津也有翁婿之谊。此人以达赖喇嘛之父的地位,乘达赖年幼,同这些握权的政要互相接纳,内外勾连,来“指示”这场事变,是不问可知的了。如果朝廷不加惩创,恐怕与准噶尔勾结日深,大为边患。莫如仍遵前旨,将陕西、川、滇满汉兵马,于明年(雍正六年)青草生时两路并进,将达赖喇嘛移往内地。西藏地方另行料理,以一劳永逸。 不过朝中有人惟恐阿尔布巴等会挟持达赖喇嘛逃奔准噶尔。他指出到当时为止,还看不出准噶尔有明显帮助阿尔布巴等的迹象,纵使阿尔布巴等有此意,但达赖喇嘛及属下喇嘛头人番众未必肯抛弃故土。即使阿尔布巴等果将达赖喇嘛挟逃,可先安定西藏,分兵驻扎;再选官兵由噶斯、阿尔泰、巴里坤三路正面并攻准噶尔;再分驻藏之兵,由逆众等挟逃之路,暗袭其后。此为上策。 (2)如这次乱事,只是几个西藏噶伦之间的一场仇杀,应该等准噶尔有明显挑拨帮凶情形,然后再大彰讨伐。惟恐他们“暗相交接,使西藏之地,名为归附天朝,反为他人心腹,与我沿边地方,大有关系”。如若这次“颇罗鼐果被杀害,则事权皆归阿尔布巴等管理,西藏尚数安静。若颇罗鼐未被杀害,自必以报仇为名,召集后藏阿里之兵,互相仇杀,残害藏地人民,更属紧要”。所以一定要等到准噶尔露有形迹,然后进剿。这是中策。 (3)西藏虽已附内地,但究属番人番地,这次噶伦彼此仇杀,可以“番例”论之,亦无甚关系。“且达赖喇嘛将康济鼐被杀情由,已曾恳切具奏。”(注:当指雍正五年八月三十日马喇、僧格密折,后详。)即可明白敕谕达赖喇嘛,令其另选噶伦,将阿尔布巴、隆布鼐革去职衔,姑念藏地,不知国法,免其治罪,似亦无伤国体。但恐索诺木达尔扎、阿尔布巴等不知感恩,益逞骄狂之气;更恐与准噶尔及青海人等固结日深,滋患愈大。所以若不加惩创,而就番例完结,实为下策。 当然这些都是供清政府在案情尚未全盘查明时可选择的措施。但有一点十分明确,就是准噶尔是否曾在这里插手。这是问题的关键。前藏的阿尔布巴和后藏的颇罗鼐虽互相指责对方,然而蒙藏两族的政教关系,可以一直上溯到13世纪(元代),碍难一时断绝,不能轻信其必无。如果这只是前、后藏噶伦之争,清政府认为就无关大局,等明年进兵亦不为晚了。 关于雍正决意派兵进藏,他自己承认有过几次反复。在他给亲信云南总督鄂尔泰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奏折上的大段朱批,说得相当透彻。下面只选一节: ……凡天下事不可预料,只可随时相机办理耳。西藏、谆(准)噶儿(尔)之事,比不得安南、鄂洛素(俄罗斯)海外诸国,四十八旗、西海、哈儿喀(喀尔喀)等众蒙古人心系焉,虽在数千里之外而实为肘腋之患。谆(准)噶儿(尔)事一日不靖,西藏事一日不妥,西藏料理不能妥协,众蒙古心怀疑贰。此二处实为国家隐忧,社稷生民优戚系焉。所以圣祖明见事之始末利害,立意減取谆(准)噶儿(尔)。安定西藏者,圣知灼见,不得已必应举者也。前西藏事一出,朕即欲述先志(述先父圣祖之志),乃初次之谕也。及后虑及挟喇嘛奔往谆(准)噶儿(尔),恐不万全,故有暂安谆(准)噶儿(尔)、唐古忒(藏族人)之心,以图他日机宜,有二次止兵之谕。不料后藏婆(颇)罗鼐者为康济鼐复仇,一面整兵讨阿布巴(阿尔布巴),一面密遣人奏闻请兵问逆,目下两人相拒矣。若如此,则挟喇嘛之生路已阻,而师出有名(指朝廷出师有名),乃上苍所赐之机宜也,所以有三次复备兵之旨。策妄阿拉布坦(准噶尔首领)已故,其子噶尔丹策凌使人来奏闻,来意虽恭顺,而辞气甚傲慢无理。……朕意已定,前者令岳钟琪来详悉面商,借此上天所赐机会明岁定藏。唐古忒既势分为二,人情不划一,而谆(准)噶儿(尔)又现使人在此,未有一面构衅助西藏之理,亦赶不及,而藏事料易清楚矣。今拟向噶尔丹策凌索取罗卜(布)藏丹尽(津),料必不与。己酉年(雍正七年)命两路整大兵勒取,相机声罪致讨,必灭此而后朝食,则我国家内外可望永远安静矣。此一大事,已备细筹划,唯怡亲王、岳钟琪、张廷玉等数人知焉,其他廷臣皆未觉也,卿可密之。一切兵马粮饷屯守进取之策,已筹划万全,总仰赖上苍照鉴、圣祖慈佑。此举虽不敢言操必胜,大概可保万全无虞。……总言,此一部落(指准噶尔),所关甚巨。若言不能取,因循时日,再令伊从容将伊后边一带敌国哈斯哈克(哈萨克)、图儿虎尔诸国渐次收服,再添羽翼,若一向我,恐众蒙古情形未必能如今日矣。……朕元、二年撤兵之意,令彼(准噶尔)疑畏,必不敢动。待休养士卒、训练精锐、钱粮充裕时,务此大举也。今幸上天慈恩,海内粗安,朕元年户部只存一千七百余万钱粮,近五年冬至五千万矣。皆上苍赐佑、圣主垂恩所致。定意动千万钱粮料理此事,务令士将饱腾,欢欣踊跃,有机进取,否则平安旋凯。(注:《鄂尔泰奏遵旨停止进军西藏并复陈安藏之策折》(雍正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2),第395-3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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