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知地,胜乃不穷:清初六次跨海征战的经验教训(3)
二、清初六次跨海征战胜败的地理气象因素 仔细研究清初六次跨海征战的成功与失败,可以发现,凡是熟悉战区地形和气象,并巧妙利用其自然条件,就能取得胜利;反之,便遭受失败。施琅在1664年冬季、1665年春季和夏季三次率军跨海征战行动的失败,完全是气象因素导致的,无论矣。郑成功之收复台湾、施琅之澎湖大捷与施世骠、蓝廷珍迅速镇压朱一贵起义,这三次跨海征战获得胜利,显然是善于利用地理、掌握气象变化规律的结果。 (一)166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长官叫揆一(Frederik Coyett),驻守热兰遮城(Fort Zeelandia,今台南市安平古堡),当他得知郑成功准备攻击台湾的消息后,十分惶恐,立即向巴达维亚城总督发出请求,要求派军援助。是年7月16日,巴达维亚总督派遣外号“固执约翰”号司令官范德兰(Jan van der Laan)率领12艘船只组成的舰队,载运1453人前来台湾。1661年初,范德兰认为郑成功不会前来攻打台湾,遂率领随行军官,乘坐2艘船只返回巴达维亚城,仅留下4艘船和不到600名士兵,其余船只被派往各地。这时台湾地区集结的荷兰总兵力为1500余人。荷军的军事据点位于今台南市附近。此处海岸曲折,两城之间有一个内港,叫做台江。台江西南面有七座岛屿相连,叫做七鲲身,每座岛屿相距500余米。一鲲身北面隔海有北线尾小岛,其间水面为安平港,北线尾北侧为鹿耳门。荷兰人在此修筑了两座城堡,一座在台江两侧的一鲲身,即台湾城,驻军1100名;另一座在台江的东侧,称作赤嵌城,驻军400余名。从外海进入台江有两条航路:一条在北线尾与一鲲身之间,为南航道;一条在北线尾与鹿耳门之间,为北航道,又称“鹿耳门航道”。南航道口宽水深,大船进出比较便利,但港口停泊有荷兰舰船,陆上有重炮防守,必须经过一番战斗,方能通过。北航道则口窄水浅,只能通过小舟,大船必须在涨潮时方能通过。揆一等人认为,只要用舰船封锁了南航道,加之台湾城、赤嵌城炮台的互相配合,就可以阻止郑军登陆。显然,荷兰人过于看重北航道的天险和鹿耳门的阻隔作用,忽视了潮汛变化的规律,铸成了失败。 郑成功选择在鹿耳门突入,一是掌握了该地的潮汛规律,即每月初一、十六两日大潮,水位要比平时高五六尺,大小船只均可驶入。郑成功从澎湖冒风浪而进,正是为了在初一大潮时强渡鹿耳门;二是郑成功早已探测了从鹿耳门到赤嵌城的港路。所以,郑成功实施登陆作战的时间、地点都是正确的。四月初一中午,鹿耳门海潮果然如期而至,郑成功命令将士按图迂回行进,大小战舰顺利通过鹿耳门,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登上北线尾,一路驶入台江,准备在禾寮港(今台南市禾寮港)登陆,很快就取得了理想的战果。郑成功之所以能够顺利收复台湾,熟悉台湾海峡地理环境,掌握气象变化规律,应是重要原因之一。 (二)1681年,施琅被重新任命为福建水师提督。他到达厦门后,在如何进攻台湾方面,与福建总督姚启圣的主张发生矛盾。他们各执己见,相持不下。姚启圣认为,进攻台湾,在战术上宜分为两路进攻:一路由自己亲自督率,于冬季在台湾岛北部登陆,占据上淡水,然后由陆路向郑氏集团的中心地区安平城逐步推进,稳扎稳打;另一路由水师提督施琅指挥,首先攻占澎湖岛,再从海上夹攻安平城。姚启圣为此奏报说:“自正月至九月,雨水泛涨,势难进兵。惟此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天晴水涸,可以计进。臣等若攻克上淡水,则恩抚土番,结阵而进,如能直抵台湾(即台南市附近--笔者注),则澎湖进兵易于取胜,即不能,而中途遥应,深入贼后,亦可以寒贼之胆,而壮我兵之威。”⑥ 施琅则认为,跨海作战的时间应选择在夏至以后,首先在澎湖决战,消灭刘国轩的水师主力,然后再考虑进兵台湾事宜。由于与姚启圣意见不合,施琅上疏要求专征台湾,并要求改变最初拟订的趁“三、四月轻北风进兵”的攻台计划。他强调的理由是,“盖为郑逆奸细颇多,使贼知我舟师必用北风而进,然后出其不意而收之。……设我舟师到彼,必由澎湖西屿头,然后转帆向东北而进。正值春夏之交,东北风为多,我船尽是顶风顶浪,断难逆进。贼已先站立外堑、内堑,接连娘妈宫,俱居我上风上流御敌,其势难以冲击取胜,故不可不虑及此也。所以前议轻北风之候,犹恐未能完全。且水道行兵,专赖风信潮水,非比陆路任意驰驱,可以计定进止。臣日夜磨心熟筹,莫如就夏至南风成信,连旬盛发,从铜山开驾,顺风坐浪,船得联齐行,兵无晕眩之患,深有得于天时、地利、人和之全备。逆贼纵有狡谋,斯时反居下风下流,贼进不得战,退不能守。澎湖一得,更知贼势虚实,直取台湾,便可克奏肤功。倘逆孽退守台湾,死据要口,我师暂屯澎湖,扼其吭,拊其背,逼近巢穴,使其不战自溃,内谋自应。不然,俟至十月,乘小阳春事后大举进剿,立见荡平。此乃料敌制胜所当详细一一披陈者也。”⑦在风帆战船时代,海上作战,抢占上风上流犹如陆地抢占有利地形一样,就是抢占主动权。占有上风上流,船队的回旋机动余地要大得多;反之,处于下风下流,船队就会处于被动挨打局面。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风帆时代(16世纪初至19世纪前半叶),舰队将领都十分重视上风上流的区位。⑧施琅在奏折中还指出,总督姚启圣生长北方,“虽有经纬之才,汪洋巨浪之中,恐非所长。”⑨新任巡抚吴兴祚,“恐未识闽疆情形”。为此,他要求专征台湾。 姚启圣得知施琅请求专征的消息后,对于施琅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再次上奏指出,奉旨征台、练兵筹饷、修船制械、鼓舞官兵奋勇杀敌乃是总督的职责,必当尽心尽力。在他看来,夏季渡海作战不如冬季,乘南风不如乘北风。“乘南风由铜山苏尖开洋,如遇西南风,则系顺风,乘其上风上流以曲澎湖,提臣之见未尝不是。但澎湖、台湾北风澳多,如北风进兵,可以分攻击,南风止娘妈宫一处可以湾船,现贼牢踞娘妈宫,我兵使一时未能克破,我舟众多无澳停泊。此南风可虑一也。查澎湖在台湾之北,而台湾则在澎湖之南,如乘南风取澎湖,即得澎湖,不能逆风取台湾,必待十月小阳,再图进取。如乘北风取澎湖,一得澎湖,即可长驱直取台湾。此南风不如北风二也。如乘南风取澎湖,不能取台湾,则澎湖必用重兵镇守。澎湖柴草不生,一切柴米俱须金门运送。六、七、八月台风不时生发,诚恐运送柴米之船被风阻绝,澎湖守兵难堪。如乘北风取澎湖,即可以取台湾,则无阻粮之虑。此南风之可虑三也。此臣等察审海面形势,确实如此也。”⑩这里的“台湾”显然不是指整个台湾岛,而是特指郑氏集团的都城安平城(今台南市)。澎湖与安平港的方位,尽管不是正南正北的方位,但的确是西北与东南向,从澎湖到安平港,乘南风或西南风,驾驶帆船,前往安平港,存在一定困难,这一点施琅也是承认的。(11)他说,在攻占澎湖之后,假若郑氏集团继续负隅顽抗,那么,他将在澎湖休整船队,然后等待十月份小阳春北风的到来,再直捣郑氏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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