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失败以后,慈禧认为进一步削弱奕炘权威的条件已经具备。为了再次对奕炘发难,她物色到了一个“醇邸之党”蔡寿祺。同治四年二月二十四日,蔡寿祺递奏折参劾曾国藩、曾国荃、刘蓉、薛焕、蒋益澧、杨昌浚、李鸿章等。折留中未发。三月初四日,蔡寿祺直接参劾奕欣贪墨、骄盈、徇私、揽权,请他“归政朝廷,退居藩邸,请别择懿亲议政。”(注:《晚清宫廷实纪》第99页。)认为总理衙门官员为奕炘私党,以曾国藩为首的“军营骤进”群体,也是奕炘私党。奕炘应由奕譞取而代之。次日,奕炘进见,慈禧对他说:“有人劾汝!”示以蔡寿祺奏折,奕炘不谢罪,并固问:“何人?”慈禧答:“蔡寿祺”。奕欣说:“蔡寿祺非好人!”欲加以逮问(注:王闿运:《祺祥故事》。)。慈禧大怒,即召见大学士周祖培等,垂泪说:“王植党擅政,渐不能堪,欲重治王罪。”诸臣莫敢对。慈禧又反复说:“诸臣当念先帝,无畏王,王罪不可逭,宜速议。”周祖培顿首曰:“此惟两宫乾断,非臣等所敢知。“慈禧曰:“若然,何用汝曹为?异日皇帝长成,汝等独无咎乎?”周祖培曰:“此事须有实据,容臣等退后详察以闻。……请与倭仁共治之。”慈禧始命周祖培等退下。(注:《越缦堂日记补》。) 初七日,倭仁等奏称:“伏思黜陟大权操之自上,应如何将恭亲王裁减事权以示保全懿亲之处,恭候宸断。”此时,慈禧立即将亲笔书写错别字连篇的朱谕拿出,指责奕炘妄自尊大,目无君上,革去一切差使。(注:《晚清宫廷实纪》,图片10。) 不料,道光帝第五子奕詝于初八日挺身而出,为其弟奕炘申辩,认为奕炘被参各款查无实据,应饬下王大臣集议,请旨施行。慈禧对奕誴不敢等闲视之,以至连她自己也动摇了起来,即召见军机大臣文祥、李棠阶、曹毓瑛,“历数恭王之失,以为皆出有心。”文祥等亦历数奕欣语言之过,认为是“由于习气太深,不知检点,非必有心。……反复开陈,”慈禧乃准按奕誴的奏请,饬下王公大臣详议奕炘之罪。李棠阶感到奕炘被罢官一案,“似有转机。”(注:李棠阶:《李文清公日记》同治四年三月初八日。) 初九日,慈禧召见倭仁等,说“恭王恣肆已甚,必不可复用。”“汝曹为我平决之。”又召见文祥等,说“君等固谓国家非王不治,但与外廷共议之,合疏请复任王,我听许焉可也。”倭仁、文祥参加会议,双方所述慈禧旨意大相迳庭。不成议而退。(注:萧一山:《清代通史》卷下,第657页。) 解铃还需系铃人,奕譞于十三日由东陵工程处回到京师,看风转舵,居然他也为奕炘说起情来,请“宽其既往,将恭亲王面加申饬,令其改过自新,以观后效”。降调通政使王拯,御史孙翼谋亦言容其前惩,责其后效。十四日,王大臣复会议,肃王华丰等70余人,支持奕譞的意见。倭仁等也认为奕炘深自敛抑,“未必不复蒙恩眷。”十五日,慈禧召见军机大臣,“文博翁奏对恳切周至,”使奕炘案“大有转机。”(注:《李文清公日记》。)十六日,命奕炘仍管理总理衙门,已无议政王、军机大臣之职位。十八日,李棠阶在日记中写道:“文博翁能顾大局,敷奏恳到。诚能格天,忠能信友,社稷之臣,吾师乎,吾师乎!”(注:《李文清公日记》。)四月十三日,李棠阶记载:初九日以来,连日有人奏:“恭王宜仍值军机”,十二日,慈禧“忽又不悦”。十三日,宝鋆监试出闱,被召见,宝鋆“工于奏对,遂全蒙俞允。先命恭王仍总理工程。明日拟降旨,命仍入军机。”李棠阶感概系之,认为“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诚使能言者皆如是之正用之,其裨益岂有涯耶?”(注:《李文清公日记》。)十四日,果然颁诏,称:“本日恭亲王因谢恩召见,伏地痛哭,无以自容。当经面加训诫,该王深自引咎,颇知愧悔,……恭亲王著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无庸复议政名目,以示裁抑。”(注:《清实录》(穆宗朝)卷136,第197页。) 同治九年,法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因教民与非教民互殴,向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开枪未中。又向天津知县开枪,打伤其家人,百姓大怒,将丰大业殴毙,焚毁教堂。在如何处理天津教案问题上,以奕炘为首的“论势者”一派,与以奕譞为首的“论理者”一派,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六月,奕譞奏称外国无非剥削中国,惑人心而侵土地,“此次该酋被戮,教堂被焚,有不自讳其曲,极力与我为难者乎?”津民宜加拊循,勿加诛戮,地方官勿轻更动,“不能遏彼欲战,要在虽战而无虞,然后再讲和约。”清廷命总理衙门妥议具奏。(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2,第34页。)奕炘等奏称:“如无知愚民,无端召衅,理宜惩处,以儆凶顽,地方官未能先事预防,亦有应得之咎。”现在英、法等国军舰陆续到达天津,能否不借端用兵,殊无把握。(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3,第13页。)二十五日,慈禧、慈安召开御前会议,奕譞强调民心宜顺,天津知府、知县无罪,陈国瑞忠勇,宝鋆、董恂进行反驳,与奕譞语言相侵,慈禧、慈安为之排解。奕譞说:“素日无备,临事以“无可如何”塞责,自签订《北京条约》至今,又已10年,试问所备何事?结果,仍然照奕炘等人的意见办理(注:翁同和:《翁文恭公日记》。)。 二十七日,奕譞奏称:“现在夷船已陆续来津,……所求不遂,倏起兵端,所求果遂,国体荡然矣。臣有鉴于庚申,故自去岁至今,疏三上皆论及之,无如在事诸臣偏恃讲和,总未举办。”(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3,第32页。) 奕譞等与奕炘等屡次忿争,未能争得上风,耿耿于怀,奕譞就一再请假、续假。十一月十八日,奏称:“屡次续假,惟粗陈伤疾,实非由衷之言也。第日前文祥至臣家视疾,谈次曾向臣云:如借病冀卸职守,是谓之负气,此言臣万不敢当,亦不甘当,且莫知其解,”他说他身疾缘心病而起,天津教民,正可复庚申深仇,结果遣戌贤员、杀戮义民、赔银偿楼,远递国书而已,“乃文祥未察臣疾原委,辄以负气责之,彼固言出无心,臣则不寒而憟矣。”(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9。)二十日,奕譞又奏“严饬秉政诸臣,尽除积习之因循,”不然的话,自己“即使勉强视事,依旧随波逐流,悠忽玩愒,负高厚而虚此生,既可耻亦可惜也。”(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9。)二十二日,奕譞奏称:“所谓积习者,徇夷心之积习,所谓大局者,驱夷人之大局。”(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9。)十二月十三日,奕炘等对奕譞进行反驳,奏称他们无时不以卧薪尝胆为怀,奕譞所称“驱夷”,“凡属臣工,孰不抱此积愤,……惟望中与外饷需十分充裕,兵力十分精强,制器、造船,在在权操必胜,正气足则邪气自不能干,届此确有把握之时,朝廷驭夷之策既可操纵得宜,臣衙门亦可借免指摘之加。”(注:《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79。)十八日,奕譞又有奏折,慈禧等召见奕炘等军机大臣,时间极长。又召见了惇亲王奕誴。奕譞请求罢免他所担任的一切职务,慈禧等“温旨慰留。”十年正月二十六日,奕譞销假(注:《翁文恭公日记》。)。接着,即手缮密折递上,奏称他恭绎慈禧太后等不允许他退休之深意,在于时事艰难,同治帝尚未亲政,不愿使他置身事外,期望他有所补益。“苟非积弊太牢,争之数次,决难挽回,欲尽君臣大义,每伤兄弟私情,欲循兄弟私情,又昧君臣太义,亦何敢遽求拜退?”“若一旦皇上亲政,臣下积弊已深,一味朋比蒙蔽要务夷务,更不可问矣。推原其故,委因办夷之臣,即秉政之臣,诸事有可无否所致。此格不破,将来皇上之前,忠谏不闻,闻亦不行,甚可畏也!”“今夷务内常有万不可行之事,诸臣先向夷人商妥,然后请旨集议,迫朝廷以不能不允之势,杜极谏力诤之口。如此要挟,可谓奇绝!去岁崇厚出使,以及惩处天津府县,其明证也。”董恂一味媚外,若将董恂罢斥,不惟目前有益,将来皇上亲政之后,亦可少一壅蔽圣聪之臣,奕譞认为这些内容,皆不可使外人知者,建议存在宫中,随时查核,为日后证据。(注:《清代通史》卷下,第864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