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在当代的复兴(3)
但是历史主义学派对前述非历史的倾向不是积极进击,而是采取消极退守的态度,因为他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理论与概括,结果造成了似乎专业化与综合性天然敌对的局面。对此,巴勒克拉夫写道:不能否认"历史主义由于排除人类面临的重大理论问题作为历史研究的正当对象而给历史学的学术水平带来严重危害。崇拜特殊性而造成了历史学的单一性,崇尚'为研究过去'而研究过去,割断了历史与生活的联系,否认从过去的经验中进行概括的可能性并且强调事件的独特性,不仅割断了历史学与科学的联系,也割断了历史学与哲学的联系。(18)"这势必造成两种结果,即要么是历史学与力求建立解释理论、模式的社会科学分道扬镳;要么是历史学沦落为向各社会科学提供资料的辅助学科。 与此相反,社会科学自本世纪初叶开始,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得到了迅猛的发展。首先,二次大战后,国际政治格局的变化及一系列社会问题(社会流动、城市化、民族问题、文化传播等)的产生,给社会科学提出了严峻的考验,并迫使其作出理论上的回答;其次,科学技术和交通交往手段的进步国际经济交往与合作关系的发展,以及对二次世界大战中极端民族主义所造成的巨大祸害的认识,促使国际间学术交流、综合调查与合作研究成为可能;其三,随着战后各国各地区民主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蓬勃发展,社会研究的精英主义传统愈来愈多地受到批评,而普通群众愈来愈受到重视;其四,两次世界大战所带来的浩劫,造成对人类理性及进步观念的普遍怀疑,促进了对人类心理中非理性、无意识部分和社会历史进程中多方面制约性影响的研究,此外,二次大战后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和受到的报复,也使人们更为重视自然环境对人类生存和活动的制约性的影响。 各社会科学正是通过对世界的各种变化和发展作出敏锐的反应,提出各种理论的假设,建立各种解释的模式提供系统化的研究方法,而确立了研究对象和范围的。而传统历史学却因缺少有效的理论分析手段而束手无策,逐渐地缩小或丧失其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影响、作用与功能。显然,历史学摆脱困境、走向复兴的出路唯有一条。那就是:放弃对传统的固执、为学术而学术的孤傲,以及对变化中的世界的冷漠与旁观的态度,积极地向其他社会科学靠拢,并且通过吸收其成果来改造、充实、更新自身。费弗尔写道:"所有的新发现不是产生于每个学科的内部及核心的,而是产生于学科的边缘、前沿、交界线上的,在这些地方各学科在相互渗透"(19)。当代历史学正是在这点上开始了新的起步并且赢得了巨大的成功。 就社会学而言,它使历史学家注意到家庭关系、亲属关系、社会关系、社会集团、社会流动与城市化等问题的研究。而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杜克海姆的个体只有在社会范围内才能被理解的这一理论观点对年鉴学派第一代学者的影响也是众所周知的。此外,德国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的理想型,既取之于经验性的证据,又是概念性的操作,促进了历史学的类型化思考与概括,也提出了一系列促使进一步比较、研究的课题,如城市、统治形态、世界的各大宗教及其价值观与近代资本主义产生的相互关联问题等等。 就人类学和民俗学而言,它促使历史学纠正了种族中心主义,也提示了在没有文字资料的状态下进行考察与研究的方法,同时也促使历史学注意到对习俗、仪式、行为规范、人种特征、价值-信仰体系、神话、思维结构等的研究。英国当代著名史学家汤普逊就强调对民俗文化研究的重要性(20)。此外,尽管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人类学的非历史性特点受到年鉴学派的批判,但还是对后者的有关结构与长时段的史学理论的形成有不容忽视的影响。(21) 就经济学与人口学而言,这些学科提供了定量分析的模式与方法,也提供了一些新的研究课题与线索,如价格史、人的婚姻、生育与死亡的长期趋向与变化及日常生活等一系例问题。法国当代历史学家菲利普·阿里埃斯写道:"出生率、寿命、人口密度分布、人口运动等这些在时间中前后相继的变化向我们显示着人类心态、人类对自己本身的观念的最深层、最隐秘的变化及其表现。人口学统计数字使我们看到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人们对自身、对自己的躯体、对家庭生活,一句话,即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22)当然,这里必然产生对资料与数据作出全新的解释与概括的需要。 就心理学而言,它促使历史学注意对历史中个人与集团心理因素的关系的研究,也提供了研究个人和集体行为及反应的分析方法。虽然在美国,心理学与历史学的结合导致了对个别人物的精神分析学式的研究,(如埃里克森的关于路德与甘地等的著作),但在法国年鉴学派那里。正如伊格尔斯在评价费弗尔的《16世纪的不信神问题:拉伯雷的宗教》一书时写的:"它由对伟大思想家的明确思想的关注,转变为对心态、思想结构、观点结构和表达思想的语言结构进行分析。"(23)当代的年鉴学派的学者则强调对集体无意识或是心理整体的研究(24)。 当然,其他如地理学、生态学、政治学、语言学及各种自然科学对当代历史学的发展也予以极大的刺激,并且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因此,美国当代历史学家劳伦斯·斯通认为社会科学对历史学的贡献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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