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章学诚的学术渊源(3)
章学诚深刻地认识了宋学的优长与流弊,并且在自己的学术活动中取宋学之长,避宋学之短。我们看到,他的“学术无有大小,皆期于道”的基本思想(《与朱沧湄中翰论学书》),与宋学探求道体的基本宗旨是一脉相通的。他的“史家著述之道”当“求义意所归”的基本思想,与宋学辨析义理的宗旨有着内在的联系。他肯定宋学光大纲常名教,因而在著《文史通义》时,“虽以文史标题,而于世教民彝,人心风俗,未尝不三致意,往往推演古今,窃附诗人意焉”(《上尹楚珍阁学书》)。他的史学经世的思想与宋学维护纲常的思想有渊源联系。他批评了宋学离器言道的认识论,主张即器以明道。他批评了宋学束书不观,枵腹空谈的学风,主张博学约守,实事求是。 章学诚深恶痛疾的宋学的另一流弊是门户之争。朱熹与陆九渊由于学术识见的歧异而有所争论,这本是学术史上的自然现象。但朱、陆后学变本加厉,成为愈演愈烈的门户之争。至章学诚生活的乾嘉时期,宗程朱者与宗陆王者之间仍势同水火。与章学诚同时代的一代学宗戴震对朱熹“口舌遗厉”,趋戴震之风气者则“肆然排诋,而无忌惮”,“未有不以攻朱为能事也”(《朱陆》)。章学诚并未从风而靡,而是致力于“持世而救偏”。他批评朱、陆门户之争是“千古桎梏之府,亦千古荆棘之林”,究其原因,“则唯腾空言而不切于人事”(《浙东学术》)。他说“自来门户之交攻,俱是专已守残,束书不观,而高谈性天之流”(《朱陆》)。他认为自命陆王以攻朱者和自命朱氏以攻陆王者都是假道学,伪君子。当然,章学诚对朱陆门户之争并非一概否定。在程朱与陆王之间,章学诚的评论之词明显地倾向于程朱。他说“陆王有伪,朱无伪”,因为“空言易而实学难”。可见他认为陆王流于空言,朱子存于实学。 章学诚相当辩证地评价了朱学的长短。他认为“儒者欲尊德性,而空言义理以为功,此朱学之所以见讥于大雅也”(《浙东学术》)。他指出朱学的优长是“性命事功,学问文章,合而为一”,“求一贯于多学而识,寓约礼于博文”,本末兼该,“贯通古今,经纬世宙”(《朱陆》)。他对朱学的几代传人也作了较高的评价,认为朱学的五代传人都是“通经服古,学求其是,而非专已守残,空言性命之流也”(同上)。 从对朱、陆的评说而论,章学诚实宗程朱而远陆王,但我们却不能据此就作定论。殊不知,他是浙东史学的殿军,他也以浙东史学家自命。他在分析浙东史学的源流时,却是直接上溯到陆九渊的。《浙东学术》开宗明义指出:“浙东之学,虽出婺源(朱熹--引者注),然自三袁(袁燮、袁肃、袁甫--引者注)之流,多宗江西陆氏。而通经服古,绝不空言德性,故不悖于朱子之教。至阳明王子,揭孟子之良知,复与朱子牴牾;蕺山刘氏(刘宗周--引者注),本良知而发明慎独,与朱子不合,亦不相诋也。黎洲黄氏,出蕺山刘氏之门,而开万氏兄弟经史之学,以至全氏祖望辈,尚存其意,宗陆而不悖于朱者也。”全祖望之后,浙东史学以邵晋涵和章学诚为最有影响。从浙东学术的渊源而论,章学诚当是宗陆王而不悖于朱。章学诚倡言“学者不可无宗主,而必不可有门户”。章氏学术必有所宗,那么,是宗朱,还是宗陆呢?全面来看,章学诚是宗陆王而兼取程朱之长。诚然,他在《朱陆》一文中为了批评戴震对朱学的诋毁,客观地阐发了朱学的优长,并将朱学与陆学作了比较,认为朱学重实学而陆王有空谈之嫌。但他也曾批评朱学“空言义理以为功”。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章学诚与人争论的文章往往失之偏激,他对袁枚的咒骂,对汪中的讥斥,对戴震的诽难,均有偏激之失。戴震对朱学的态度曾激起章学诚的不平,因而在他批评戴震时扬朱抑陆是在情理之中的。他本人亦曾声明有所为而言,故不可作为定论。但我们并不因此而怀疑《朱陆》一文所体现的章学诚对朱陆的态度。我们有如下几条依据可以证明他对陆王的宗仰: 其一,章学诚以浙东学人自命,并且将浙东学术直溯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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