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书初探
政书是中国古典文献中专门分类汇辑与论述经济、政治、军事、法律、文化等方面典章制度的书籍,人称典制体史书,在历史文献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政书作为历史文献的重要门类,作为文史工具书的重要类型,尚缺乏全面而深入的研究,本文试图在这方面作些初步的探讨。 一政书的起源和远源 政书作为一种文献类型,起始于唐代。《四库全书总目》史部政书类收录的政书以唐代杜佑《通典》居首。《旧唐书·杜佑传》云:“初,开元末,刘秩采经史百家之言,取周礼六官所职,撰分门书三十五卷,号曰《政典》,大为时贤称赏。房琯以为才过刘更生。佑得其书,寻味厥旨,以为条目未备,因而广之,加以《开元礼》、《乐书》,成二百卷,号曰《通典》。”这段记载可以看出,《通典》是在《政典》的基础上编纂的。因此,政书的起源,当追溯至《通典》的前身《政典》。①《通典》全书共分八门,曰食货,曰选举,曰职官,曰礼,曰乐,曰兵刑,曰州郡、曰边防,每门又各分子目②。《通典》虽或有疏失,“然其博取五经群史,及汉魏众六人文集奏疏之有裨得失者,每事以类相从。凡历代沿革悉为记载,详而不烦,简而有要,元元本本,皆为有用之实学,非徒资记问者可比。考唐以前之掌故者,兹编其渊海矣。”③所谓“有《通典》而政事通”,④《通典》的问世,标志着典制体文献的创立,其本身又是通史体政书的滥觞,以后郑樵的《通志》,马端临的《文献通考》,均以“通”名书,盖源于此。应当指出的是,在《通典》之前,已有一些典制体书籍问世。如梁应劭的《汉宫旧仪》一卷,唐李延寿的《太宗文皇帝政典》三卷,王彦威的《唐典》七十卷,元行冲的《魏典》三十卷,丘悦的《三国典略》三十卷,萧嵩等的《大唐开元礼》一百五十卷,李林甫的《六典》三十卷,等等。⑤但这些政书或为专门,或为断代,体例也不够成熟,影响远在《通典》之下。尽管《通典》不是第一部政书,但典制体史书的编纂方法及体例是在《通典》身上确立的,它是第一部通贯古今的政书专著,并为以后典制体史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如《文献通考》的大部分类目“俱效《通典》之成规”。⑥ 在政书中,另有断代性质即专记一代典章制度的会要与会典。其中会要以宋王溥《唐会要》为最早,它是在苏冕《会要》与杨绍复、崔铉的《续会要》的基础上编纂而成。⑦《宋史·王溥传》溥好学,手不释卷,尝集苏冕《会要》及崔铉《续会要》补其缺漏,为百卷,曰《唐会要》。”《唐会要》中,间载苏冕驳议,有“苏氏议曰”、“苏氏驳曰”、“苏氏记曰”、“崔氏曰”等字样,这些均为苏、崔监修《会要》时的议论,晚唐人段公路《北户录》曾三次称引《会要》,即为苏、杨、崔等人所撰《会要》,因当时王溥《唐会要》尚未问世。⑧《唐会要》“凡分目五百十有四,于唐代沿革损益之制,极其详核。……其细琐典故,不能概以定目者,则别为杂录,附于各条之后。又间载苏冕驳议,义例该备,有裨考证”。⑨从而开了会要体政书的先河。继《唐会要》之后,王溥又撰有《五代会要》。宋代曾于秘书省设“会要所”专司其事,先后十次编修会要。《直斋书录解题》曾记载有多种著作。自宋代起,还先后补撰了先秦以后历朝会要,使会要成为历代前后相续的一个整体。与会要相类的会典,一般认为最早为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完成的《明会典》。实际上,此类体裁实源于唐代。《新唐书艺文志》、《直斋书录解题》均著录有《唐六典》三十卷,此书仿《周官》编撰,当时唐玄宗手写六条,曰理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令以类相从,撰录以进。此书不仅记述唐开元以前制度,“唐虞以下损益沿革咸具焉”。⑩此外尚有元代的《经世大典》,此书现仅有零篇碎简保存。(11)元代还有《大元圣政国朝典章》(简称《元典章》)和《通制条格》。 如果说,《通典》、《唐会要》、《唐六典》为政书的起源,那么纪传体史书中的“书志”则是政书的远源。 《史记》创造了纪传体史书,其中“书”以类事,以详制度。其八书按类系统地记述了古代的典章制度。以后班固承司马迁遗风,在《汉书》中同样保存了这部分制度史的内容,但将“书”易名为“志”,刘知几认为:“孟坚既以汉为书,不可更标书号,改书为志,义在互文。”(12)《汉书》的志在《史记》八书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内容更为详密系统,其中食货、刑法、地理、艺文等志为班固首创,司马迁、班固创立的这种书志体,成为起源于唐代的典制体政书的远源。(13)典制体政书“是纪传体史书中书志的发展,从纪传体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体裁。”(14)但书志体不能称为政书的起源,因为书志体是纪传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依附在纪传体上,并没有形成独立的文献体裁,在古籍书目中也一直是列在“正史”类。只是到了唐代,伴随着《通典》、《唐会要》(指《唐会要》前身)、《唐六典》、《大唐开元礼》的相继问世,导源于书志体的典制体史书才开始确立了自己独立的地位,从而与纪传体、编年体史书鼎足而立。在唐以后的书目上,典制体史书也从正史中分离出来,列入了史部的其他类目以及子部的类书,直到明代确立“政书”类目为止。 政书的问世,在史学上有重大的意义。郑樵认为,就史学而言,“会通之义大矣哉!”自班固断代为史,无复相因之义,虽有仲尼之圣,亦莫知其损益。会通之道,自此失矣”。(15)典章制度所贵在于会通古今,观其沿革,纪传体史书中那些分散的、部分的、简明的、断代的记载,不能反映典章制度沿革发展、相因损益的特点,不能满足对典章制度进行系统而全面的记载和研究。“于是乎有统括史志之必要。其卓然成一创作以左此要求者,则唐杜佑之《通典》也”(16)马端临称赞道:“唐杜岐公始作《通典》,肇自上古,以至唐之天宝,凡历代因革之故,粲然可考。”(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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