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644年,清朝入主中原,掌握了中原的财富资源,其军事实力也得到加强。清廷在全力剿灭农民军和统一南明政权的同时,继续招抚喀尔喀。顺治元年(1644)十二月和二年正月,清世祖分别致信喀尔喀土谢图汗和车臣汗。两信内容相同。给车臣汗的信曰: 皇帝诏书:谕土谢图汗:荷蒙天眷,已夺夙仇明国之政,遂登大位。吾红缨之人自古为一国,为使大国平安,应统一政体,和睦关系。(44)对此信内容有两种理解:一说清廷向车臣汗发出了进一步和好的信息;一说是劝喀尔喀上层接受清朝的统治,不要自为一国之意。(45) 笔者以为后者理解正确,这是清朝入主中原之后,清世祖以天下共主的身份劝车臣汗归顺。对此喀尔喀两汗都没有回应。 顺治三年春,苏尼特左翼多罗郡王腾机思率部叛逃,投附喀尔喀车臣汗部。这是对清朝招抚喀尔喀政策的沉重打击,若处理不好,不仅喀尔喀不来归附,亦影响漠南蒙古的稳定。五月,清廷派遣和硕德豫亲王多铎率军追剿。摄政王多尔衮下令,腾机思若逃至车臣汗硕雷处,“即将硕雷一并取之”。(46) 七月,清军追至漠北土喇河,斩首千余级,俘获八百余人及十几万头(只)牲畜,其中包括喀尔喀人畜。八月,清军又西进,土谢图汗、丹津喇嘛和车臣汗遣兵阻拦,清军又败之。由于腾机思远徙色楞格河,清军班师。 清军进入喀尔喀左翼境内杀掠人畜,并继续深入,故喀尔喀出兵阻拦。同年,丹津喇嘛属下额尔克楚虎尔与另一楚虎尔台吉抢掠了漠南巴林旗人畜,(47) 他们应当是清军追剿时受害部众的首领,因此报复清朝。追剿未成功之后,清廷以出征和断绝通使贸易相要挟,向喀尔喀索要腾机思。顺治三年九月,清世祖传谕土谢图汗等,擒送腾机思则遣使来朝,否则使来定行羁留。(48) 顺治四年四月,车臣汗、丹津喇嘛分别遣使上书求好。(49) 清世祖谕车臣汗等: 前苏尼特部落腾机思举国来归,朕即以女妻之,又封之为王,优礼恩养。及彼背德叛逃,因命和硕德豫亲王率轻骑追剿,此朕讨叛之师,与尔等何涉,尔乃遣兵迎犯,故天降谴于尔也。朕于此时曲赐优容,即命班师,若果素念尔恶,岂不能乘尔自遭天谴之时,以见在之兵即加征耶。今尔等如欲安居乐业,能擒腾机思等,则席卷其国来献;不能,即当用兵剿灭腾机思,收服其国,则我师亦不烦再遣;傥又不能,可遣尔亲信大臣来质,朕令偏师前往,任彼遁逃何所,亦无难剿之也。朕所以必令尔以亲信大臣为质者,盖以大兴师众,即扰尔国,量遣一旅,又恐尔心叵测之故耳。尔果克遵朕旨,当及未雨雪之时速遣使来,傥尚怀携贰,则不必遣使。(50) 同月,喀尔喀右翼扎萨克图汗来信称:“汉人八十万众,原系我攻城敌也,今闻尔已收服,念总属我红缨蒙古所得,甚为喜悦,故去年我曾遣使朝贺。苏尼特向从此处逃去,今又复来归,尔等追逐至此,与伊思丹津拖音、达赖济农合战,我等欲前来分理曲直,未至之先,尔又班师。向来红缨人与我原无仇隙,止因额尔克楚虎尔私掠巴林,欲遣使前来分理曲直,适冰图、阿穆喇古喇库两人至。伊等所言,我已悉知,如以我言为然,可遣使前来,计议妥便,如以为不然,亦惟尔知之而已。”右翼俄木布额尔德尼进贡方物并上书言:“丙戌年之事,闻诸王前来,我等右翼欢忭前往,商议事成,原欲将逃人公议执送,因我左翼两经战败,不能议和。今遣使通好,此地一切事宜,我固可尽力承任也。”(51) 五月,清世祖回信斥责扎萨克图汗干预清朝与喀尔喀左翼的冲突,责其“尔来书不名,又尔我相称,意欲与我敌体乎?……诚欲通好,尔当遵守礼法,悉改前愆,及此未雨雪之前遣使前来,如不遵旨,可毋遣使”。(52) 又敕谕丹津喇嘛: 前苏尼特腾机思举国来归,尚格格,封王爵,恩养甚优。乃负恩叛去,因命德豫亲王以偏师追逐之。尔出师逆敌,致天降谴。我朝与尔素无嫌隙,而二楚虎尔掠我巴林,今尔如欲安生乐业,可将二楚虎尔所掠巴林人畜等物散失者,照数赔补,见存者,尽行送还,以驼百头,马千匹前来谢罪。倘能遵旨,及此未雪之前,即遣使全送,如不遵旨,可毋遣使。(53)清廷威胁若不遵旨则不必遣使来,意即断绝通使贸易关系。十一月,扎萨克图汗回信称: 尔命左翼送还苏尼特、巴林之人,并赔补。我们即使在此集会,亦无异议者,并非惧怕尔言而如此,只为大政而欲返还。尔来文称巴林、苏尼特事似与我无干,若我果能议,今即与我定议,若非是实,徒哆口骄言何益。此种污辱之语在家谁不言,言此何益?人不能活百年,声名传万代,若合礼法为一,结姻亲,共邀圣达赖喇嘛,共尊宗教,此乃吾侪生于此世之功德。诸事待日后办理,故多置之未理。吾未思此书之名,依礼而致送。(54)扎萨克图汗说喀尔喀对返还苏尼特和巴林人畜不会有异议,强调不是因为害怕清朝威胁而欲返还,是为大局考虑,并驳斥了清世祖的讥讽之言。信中将达赖喇嘛抬格,把自己名字与清世祖并列。十二月,喀尔喀土谢图汗、车臣汗及诺门额真(丹津喇嘛)致信清世祖,称使臣将向清世祖面陈清军追剿腾机思使喀尔喀遭受的损失和喀尔喀抢夺巴林之事。(55) 顺治五年八月初三日,喀尔喀左翼土谢图汗、车臣汗、丹津喇嘛等按照清世祖“以驼百头,马千匹前来谢罪”的要求,遣使送至。来信称遵谕送去罚畜,巴林人畜则请派人去征取。(56) 欲了结此事。二十九日,苏尼特部腾机特来朝,其返回清朝的具体日期不详。(57) 腾机思兄弟叛逃,付出了沉重代价,仅两年又重归清朝。在清朝给腾机特的敕书中称,腾机思叛逃喀尔喀后无法生存而返回。(58) 此说未必是实,其返回似为清朝给予喀尔喀巨大军事经济压力的结果。从前引右翼扎萨克图汗、俄木布额尔德尼的来信以及清朝遣使腾机思劝其返回、宽宥其罪,(59) 喀尔喀又任其返回、不予阻止来看,喀尔喀和清朝之间形成了默契。清朝通过对腾机思的追剿和宽宥达到了威慑喀尔喀和警诫漠南蒙古的目的,喀尔喀没有执送腾机思,亦不失体面。腾机思返回符合清朝和喀尔喀双方利益,而腾机思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返回。 对腾机思叛逃原因《清实录》中有两种说法,一说车臣汗硕雷引诱其叛逃,(60) 另一说腾机思与摄政王有隙叛走。(61) 车臣汗引诱说最早见于顺治六年清世祖请求固始汗助兵征伐喀尔喀的信中,如此说似有委过于车臣汗,以博得同情之嫌。若车臣汗主动寻求与清朝相抗,为什么仅引诱腾机思,不同时引诱乌朱穆秦、蒿齐忒和阿霸垓等部落呢?相比之下,康熙皇帝所说腾机思与摄政王有隙叛走更为可信,车臣汗只是收留了旧部属而已。在崇德年间苏尼特等部叛附清朝时,车臣汗没有向清朝索取,此时有喀尔喀—卫拉特联盟保障之后,才敢收留。虽说喀尔喀卫拉特各部间有了联盟关系,当时清朝已入主中原,各部都欲与清朝通使贸易,和平相处,因此车臣汗主动与清朝寻衅的可能性很小。 腾机思返回后,清廷继续索要巴林人畜,并严密戒备喀尔喀,双方处于僵持状态。顺治五年和六年,两次传闻喀尔喀左翼二楚虎尔来到边界,摄政王调兵防范,准备出征。(62) 顺治五年末,右翼巴尔布冰图台吉又侵袭归化城土默特,劫掠了其马群。(63) 顺治六年四五月,左翼土谢图汗和车臣汗遣使来朝。(64) 七月,喀尔喀丹津喇嘛给清世祖和摄政王来信,称哲布尊丹巴令其主持议和事,喀尔喀左、右两翼已商定议和。(65) 这两封信中将摄政王和清世祖抬格书写,语则称奏。清世祖见左翼已决定求和,为争取喀尔喀全部臣服,于顺治七年三月书谕扎萨克图汗、土谢图汗、伊思丹津喇嘛、俄木布额尔德尼、大小贝子: 尔等若复申盟好,可具书来奏,当报以敕谕。其二楚虎儿所掠巴林牲畜,可即赔偿,以赎俄木布额尔德尼、巴尔布冰图兴兵之罪及巴尔布冰图驰入土默特杀人之罪,并赔补掠去人畜。自今以后如欲罢兵修好,彼处为首汗、贝勒、贝子誓诸天地,朕仍与之通好,否则遣使无益也。(66)清世祖提出了喀尔喀称清朝皇帝文书和命令为敕谕,来文称奏,归还巴林及土默特人畜,为首汗、台吉立誓等要求。顺治七年十月,喀尔喀诺门汗等来信回应,表示喀尔喀左翼遣四位台吉及大臣来朝盟誓,文书尊旨称奏。(67) 十一月,清廷又遣使敕谕喀尔喀部落扎萨克图汗、土谢图汗、丹津喇嘛、俄木布额尔德尼、大小执政台吉: 尔等众使臣与诺门汗同来,讲睦通好,究无定议。朕自一统天下,凡有征讨,从不欲无故加兵于无辜……今尔等如欲复通盟好,尔等表来,我以敕往,二楚虎尔所掠巴林牲畜如数偿我,赎俄木布额尔德尼、巴尔布冰图侵犯之罪,并赎巴尔布冰图擅入土默特杀掠之罪。嗣后,尔等如欲罢兵,永通和好,尔部落之长及贝勒、贝子誓告天地,欲和则和,倘有一二固山贝子不愿和好,自与尔诸贝子愿和好者无与,如我问罪于彼,尔亦不得相助,其修好诸贝子,宜照定例,每年各按旗进贡一次,每旗下贝子合进驼一只,马八匹,遣大臣朝见,朕亦照定例赏赉。此外,遣使贸易,各从其便。尔等如遵朕命,则尔众贝子可遣大臣来朝,否则毋遣。(68)信中重申前信内容,此外,对一些不愿和好者施加压力,许诺议和者各旗每年纳九白之贡,给予赏赐,遣使贸易,各从其便。威胁不遵命则不要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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