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赵、陆的经学著作传世者主要是以陆质(又名淳)之名编纂的《春秋纂例》(10卷) 、《春秋集传辨疑》(10卷)和《春秋微旨》(3卷)。以上这几部书号称《春秋》三书, 虽然是陆质编纂的,实际上也包括了他的老师啖助、同门友人赵匡的学术见解,可以看 成是一个有共同著作权的集体作品,他们构成了一个学派,史称啖、赵、陆《春秋》学 派。 啖、赵、陆之学,在当时号称“异儒”,主要是因为他们提出了许多不同于前人的学 术观点。比如关于《春秋》的义旨问题,杜预注《左传》中提出,孔子编纂《春秋》乃 是“周公之志也”,“宣父因《鲁史》成文,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 制,下以明将来之法”;何休《公羊传注》中提出,“夫子之作《春秋》,将以黜周王 鲁,变周之文,从先代之质”;范宁《谷梁传序》认为,孔子伤平王东迁后,周室微弱 ,天下板荡,王道不修,”乃作《春秋》,所以明黜陟,著劝戒,成天下之事业,定天 下之邪正”。啖助都不同意这些看法,批评他们“诚未达乎《春秋》大宗,安可议其深 旨”。啖、赵、陆对三传的整理采取了“择善而从”的办法,如《春秋纂例》将三传记 录的大小事件先按问题分类,再按时间先后排列、重编,订出“义例”决定哪些事件予 以收录;“三传文义虽异,意趣可合者,则演而通之;文意俱异,各有可取者,则并立 其义。” 啖、赵、陆的著作虽然标举《春秋》三传,但偏重于推重《公羊》、《谷梁》的今文 经学的观点;又采取空言说经、以经驳传等非传统的解经方法,热心于阐发经文中的微 言大义,与汉儒章句之学完全不同。啖、赵、陆敢于挑战官方经学,其学说受到柳宗元 、刘禹锡等革新派知识分子的推重。 韩愈与李翱的《论语笔解》也是一部合著的作品,也是对《五经正义》等官方经学的 挑战。韩愈曾经注《论语》十卷,该书已佚。宋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和元人马端 临《文献通考》著录《论语笔解》二卷,为韩愈及李翱合著。四库馆臣推测说:“疑愈 注《论语》时,或先于简端有所记录。翱亦间相讨论,附书其间,迨书成之后,后人得 其稿本,采注中所未载者,别录为二卷行之。”[4](卷三五)现在我们见到的《论语笔 解》上、下卷存于《古经解汇函》中。该书对论语及其注文的解读约略可以分为三端: 一是改动原文字句;二是修改前人注释;三是求同存异,相互呼应。[5](p113-119)二 人的《论语》研究,力图摆脱章句之学的影响,着重于义理的阐释,开启了宋人注疏儒 家经典的风格特征。 应该指出,即使是在经学经历了南北统一,《五经正义》一统天下的时代,儒学领域 里也有一些异样的变动。王通的儒学思想是独树一帜的,但是长期响应者不多。中唐啖 助、赵匡、陆质《春秋》学派以空言说经,已经在冲击《五经正义》编织的僵死罗网。 但是,在佛学的刺激下,最具有新思路的是韩愈、李翱和柳宗元、刘禹锡等对天道、人 伦等思想的探索,对心性问题的讨论,它预示了儒学今后的发展方向,开启了宋明理学 的先河。 从思想体系上说,王通学说是汉魏以来儒家经学的逆流。汉儒以来,经学主流凡三变 ,即训诂经学、玄学经学和义疏经学。无论是南学还是北学,都免不了竞驰烦言、学不 心解的桎梏。王通的儒学旨在恢复儒家经世致用的学术传统,而背离儒家精神实质的经 学,已经成为一门纯粹的知识形态的学问。隋唐君主在排列儒道佛的次序时,或以佛置 于首位,或以道冠之三教前列,都只是指经学形态的儒学而言。至于儒家的经邦治国之 道、纲常名教之理,仍然是隋唐立国之本。但是儒家经学却不能起到为经邦治国提供思 想库的作用。王通的王道论、天人论、通变论、心性论、义利论以及对三教关系的学说 ,提出重视“天人之事”、天地人“三才不相离”的观点,在认识和知行观上强调“天 下未有不学而成者”、“天下未有不劳而成者”,这些在思想史上都不具有革命性意义 ,但有拔乱反正的价值。王通及其学派的重要成员或死得太早,或入世太深(做高官后 理论上不再有建树),在唐朝初年的思想界和学术界影响都不大,唐初编纂的《隋书》 甚至没有给他立传,但中唐以后,王通学说的思想实质却得到了重视和发扬。 唐代中后期的儒家哲学由于长期与佛、道两教的交融与渗透,已经吸收和学习了佛、 道的心性之学。在社会政治伦理上高扬孔孟之道的同时,中唐以后的儒家知识分子也注 意吸收佛教和道教的思想成果,创立自己的心性修养理论体系。他们既讲天道,又讲人 道,既讲政治参与,又讲心性修养。韩愈、柳宗元和刘禹锡都企图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统 一性原理。他们对于天道观的探讨,是唐代儒家哲学思想中最有价值的亮点之一。在解 决天道与人道的关系问题上,李翱借用了《中庸》的重要概念“诚”:“唯天下至诚能 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 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通过内省心性的修养达到诚, 然后由己及人,由人及物,由物而及于天地之化育,以至“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 ,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6](卷六三七,李翱《复性书》)可见,李翱所强调 的“诚”的境界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韩愈对于《大学》的发挥、李翱对于《中庸 》的解读,对于宋代学者提出《四书》(加上《论语》、《孟子》)作为儒学的核心内容 具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