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垣不仅注重材料数量,而且重视质量,精心择取史料。首先,他注重鉴别史料的真伪正误。“他不但能充分地掌握资料,而且又善于鉴别资料的价值、真伪,检验资料的正误和可信程度,对材料进行分析、综合、比较、研究,据以做出结论。”(注:刘乃和:《书屋而今号励耘》,见《励耘书屋问学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第144页。)他利用校勘学、版本学、避讳学、年代学、史源学等多种方法来考证史料,“同则取其古,异则求其是,伪者订之,疑者辨之”,(注:陈垣:《释氏疑年录·小引》,中华书局,1964年。)保证了自己作品中史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尤其值得重视的是,他始创“史源学”,为考订史料真伪正误提供了科学的方法,为后人鉴别择取史料提供了范例。对于不可考的史料,他谨慎对待,如“回教人著述有以米芾为回回人者,以尚无确据,姑置之,而论其有确据者。”(注: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见刘梦溪主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陈垣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55页。)他还非常注重考证其他典籍中史料的正误。如在《中国佛教史籍概论》中,他纠《四库全书总目》之误二十九条,避免了《总目》贻误后人。其次,面对众多史料,陈垣总是“使用最能说明问题的材料”(注:刘乃和:《书屋而今号励耘》,见《励耘书屋问学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第144页。)。如在《通鉴胡注表微》中,他用史实来表述胡三省的感慨,“如果找事实,则必须与身之相近时事实,即宋末及元初事实,是为上等;南宋事实,次之;北宋事实又次之;非宋时事实,则无意味矣!”(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50、645、686、645、679页。)作者从上千条资料中,择取了最能说明胡三省心声的资料,写成了《通鉴胡注表微》,材料典型准确,紧贴于写作宗旨,充分揭示了胡三省的生平抱负和治学精神。 由此可见,陈垣对待史料的观点是博采慎取:首先采用多种方法竭泽而渔,尽量多的占有材料,在博采的基础上,谨慎择取史料,用最可靠恰当的材料说明问题,力争做到字字皆准,事事皆确。 三、编纂之义例 为了使文章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必须确定严谨缜密的义例。陈垣年少时曾以科考佳作为范本,“揣摩其法度格调”(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76、667、668、674、636、11页。),为日后著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检阅陈垣相关论述,考察其著作特点,可以看出他非常注重为文的法度格调,关注编纂著述中的每处细节。 注重标目“名以定体,为实之宾,苟失其途,有乖至理。”(注:刘知几:《史通·题目》。)陈垣非常重视文章标目,他作品的标题大都几经修改,力求准确简明,体现出一个学者对学术的认真态度。如在家书中他曾说:“余著《清初僧诤》初稿已成”,(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76、667、668、674、636、11页。)又说“《僧诤记》二稿成,加一‘记’字”,(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76、667、668、674、636、11页。)最终定名为《清初僧诤记》;又如“《新创三教考》拟改为《新道教考》”,(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76、667、668、674、636、11页。)即《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旧五代史辑本忌讳改窜例》(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76、667、668、674、636、11页。)最后定名为《旧五代史辑本发覆》;比较修改前后的标题,定名都更加准确贴切,充分概括了作品的主要内容,于细微之间体现了学者的良苦用心。他还讲求标题要能吸引人的注意,如《〈切韵〉与鲜卑》《汤若望与木陈忞》等,都能吸引读者的兴趣,引起读者的好奇。虽然讲求新颖,但陈垣标目从不哗众取宠,而是朴实无华,体现了他谦虚谨慎的学风。如先生说自己撰写的《史讳举例》,只是史讳的举例而已,名之为《史讳研究》,还不能名副其实。(注:杨殿珣:《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励耘书屋问学忆记》,见《纪念陈垣校长诞生110周年学术论文集》,第334页。)又如《中国佛教史籍概论》,名为“概论”,但实际上为中国提要目录开拓了一个新的道路,称之为“研究”也不为过。陈垣为文多喜题“考”、“记”、“举例”、“释例”等,体现了他谦虚的学术精神。 重视序跋附录陈垣的著作大都有自序。以《〈史讳举例〉序》为例,他首先明确“避讳”的定义,总结避讳的历史和作用,并综述以往学者对避讳研究成果,最后说明本书的体例、主要内容及编写目的“意欲为避讳史作一总结束,而使考史者多一门路一钥匙也”,此序言简意赅,提纲挈领,充分体现了“书之有序,所以明作者之旨也”。(注:章学诚:《文史通义》。)此序层次清晰,一气呵成,为先生深思熟虑之作,读者读过此序之后便知此书之大概,而且能够产生进一步阅读正文的兴趣,足见先生对序言的充分重视和利用。在先生的大量著作中,还有很多为其他典籍撰写的序跋,也体现了先生对序跋作用的认识和理解。针对不同的典籍,先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序跋中提供给读者大量信息。如《重刊〈铎书〉序》,陈垣首先征引大量典籍,考述作者韩霖的生平事迹及著述,随后总结本书主要内容和使用价值,马相伯先生称此序“详博而赅”(注:陈智超编注:《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76、667、668、674、636、11页。)。又如《跋〈明季之欧化美术及罗马字注音〉》,纠正了《四库提要》对此书作者和成书年代的谬误。陈垣为他书作序,充分借鉴了传统考据式书目提要的精华,融介绍、考证及评论于一体,向读者展示了阅读本书之前所应该了解的种种信息。此外,陈垣的著作大都附有《征引书目》作为附录,为后人查引资料提供了诸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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