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斯福的印度支那政策(1941—1945年)(3)
罗斯福关于对印支实行国际托管的建议在1943年8 月魁北克会议上遭到英国正式反对。据赫尔的回忆,会上谈及欧洲国家的殖民地时,英国政府最不喜欢独立二字,他们在国家托管还是国际托管问题上争论不休。(17)罗斯福料到英法会反对他的托管计划。为了寻找支持,在1943年11月开罗会议和德黑兰会议上先后和蒋介石、斯大林讨论了这个问题。在开罗,罗斯福与蒋介石讨论了对印支实行国际托管的可能性,蒋介石赞同罗斯福的建议,并认为印支还没有具备独立的条件。他同意建立一个也许为三十年的独立准备期。罗斯福又建议将托管制度下的印支委托中国监管。蒋介石没有接受这一建议,他了解罗斯福的真意是博取他的支持,在国际托管概念下由美国来控制印支。罗斯福也只是想利用中国牌来压英法就范。法国和英国,尤其法国,特别警惕美国通过当时中国重庆政府扩大在印支的影响。早在1942年,当在重庆的中国政府向法国维希政府提出中国军队可能将在印支进行军事行动时就遭到维希政府的极力反对。1943年10月,再次提出中国军队将在印支作战的可能性时,法国全国解放委员会驻华盛顿代表霍勃诺特(Henri Hoppenot)就急忙找美国国务院助理国务卿贝尔(AdoIf Berle),呼吁美国不要同意中国军队在印支作战。上述事例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美国的亚洲战略,罗斯福确实想由中国作为美国在亚洲的主要盟友,从而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增加美国对苏、对英的力量对比。如果认识到这一战略考虑,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罗斯福不顾英国和苏联的反对,始终坚持中国应拥有四大国之一的地位。在战争中设法保持和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亲美的中国政府,也是罗斯福是否能对印支推行国际托管计划的重要前提之一。 罗斯福在开罗还对蒋介石提出对印支实行国际托管的机构组成的设想。他建议这个机构由“一名法国人,一、二名印度支那人以及一名中国人和一名俄国人,也可以加上一名菲律宾人和一名美国人”组成。(18) 罗斯福从开罗到达德黑兰,在那里他与斯大林亲自谈及印支问题。罗斯福认为法国不应返回印度支那,其理由是法国必须为他们同德国的罪恶合作付出代价。另外,鉴于日本已答应给某些东南亚殖民地国家以名义上的独立,所以在罗斯福看来,在对日作战中,除了军事任务以外;还必须在政治领域内与日本作战。(19)斯大林同意罗斯福的观点,甚至还强调由于法国统治阶级已经烂透,因而没有权利保留它以前的帝国。这表明苏联也赞成法国人不得重返印度支那。在当时情况下,苏联是乐意看到法国被削弱和美英在印支问题上发生冲突的。 罗斯福由于在开罗和德黑兰得到蒋介石和斯大林对他的国际托管计划的支持而踌躇满志。1943年12月16日,罗斯福在华盛顿接见中国和土耳其大使以及埃及、苏联、伊朗等国外交官时,得意洋洋地声称他已努力防止印支重归法国。他说,在印支人民能自己管理自己以前,需由某种联合国托管机构进行治理。(20)罗斯福这一公开表态使英国大为震惊。英国驻美大使哈利法克斯(Lord Halifax)奉命求见罗斯福,探问他对印支政策的真意。哈利法克斯问罗斯福是否已有将荷属东印度或马来亚也置于国际托管之下的明确想法。罗斯福对此作了否定的答复,指出荷兰、英国与法国情况不同,他认为法国人已经毫无希望。罗斯福要哈利法克斯转告丘吉尔,在印支国际托管问题上,他与丘吉尔是三比一。(21) 罗斯福对战后的印度支那实行国际托管,不允许法国重返的主张一直坚持到1944年春。1944年5月,美国国务院请示总统,在解放印支的战斗中能否在一定范围内使用法国部队,罗斯福的批复仍指出在印支无需法国的帮助,在那里将实行托管。但到了1944年中期,情况有所变化,一些跡象表明罗斯福已从对印支实行国际托管的立场后退。1944年8月,霍普金斯告诉英国官员,虽然罗斯福总统认为不少殖民地将不会恢复它们以前与母国的关系,但他不是指领土关系,更多的是指经济状况,即要提高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英国国务大臣理查德·劳(RichardLaw)把这次霍普金斯谈话正确理解为美国已放弃国际托管的一个主要信号。(22)当1944年9月召开敦巴顿橡树园会议时,事态变得比较明朗,美国已不再谈论欧洲国家殖民地的独立问题。在这次会上,美国的提案规定,只有对涉及以前国际联盟的委任统治地和这次战争中从敌国手中夺取的领地,以及有关方面自愿置于托管之下的领土才能建立托管。(23) 上述现象说明从1944年夏秋起,罗斯福对印支实行国际托管的政策开始发生变化,但还未最终放弃,他还在挣扎和设法维持。例如,1944年12月,英国要求罗斯福同意委派法国破坏工作队进入印支。1945年元旦罗斯福对国务卿斯退丁纽斯表示,这是战后问题,他不愿意在有关印支的决定上造成混乱。次日,他直接否定了英国的建议。(24)可是,两天后,罗斯福却告知哈利法克斯,法国破坏工作队可以进入印支,并说由于法国重返印支而使他感到心烦。哈利法克斯报告英国外交部说,他的印象是罗斯福不愿印支重归戴高乐政府,但他很高兴自己已完成争取将法国人派回印支的使命,他建议英国外交部不要再“惹麻烦”。(25)又如,3 月初日本军队完全占领了印支,原来在印支的法军大部被俘,少数在农村进行抵抗的部队希望北上进入中国境内避难。戴高乐紧急要求罗斯福立即命令在华的美国空军进行援助,而罗斯福则以无法取得补给为由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原驻昆明的美国第14航空队队长陈纳德(Claire L. Chennault)事后回忆道:“来自战区司令部的命令说,在任何情况下,不得将任何武器和弹药提供给法国部队……魏德迈(Albert C. Wedemeyer)将军不得援助法国人的命令直接来自陆军部。显然,当时美国的政策是认为法属印度支那不得重归法国人。”(26)魏德迈在战后也证明,他在1945年3月到华盛顿晋见罗斯福时,罗斯福亲口告诫他:“不要将任何军需品给予在该地区作战的法国部队。”(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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