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廉的史学(2)
2.注重人事的进步史观如何看待天人关系,这是著述一代之史必然涉及的重要问题。姚思廉在历史观方面表现了较为进步的观点,他多次总结梁代太清之乱和陈代祯明沦覆的历史经验,着重强调国家的治乱安危取决于人事情况,决定历史的是人事而不是天命。 所谓历史观,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的问题。其一是关于历史的运动问题,其二就是关于历史发展的决定因素问题。关于前者,姚思廉论述得不多。他认为,历史是发展的,政权的兴亡更替是必然现象,“夫道不恒奭,运无常泰,斯则穷通有数,盛衰相袭”⑤。 那么决定历史发展的是天命还是人事?在这个问题上,思廉与其父姚察的思想有相通处。 《梁书·刘峻传》收录峻所著《辨命论》。刘峻把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大事都归结为天命所致,并要人们完全无所作为。姚察对这种处处讲命的观点十分反感,他讥刺道:“刘氏之论,命之徒也”。⑥“圣人罕言欤,就而心之,非经意也。”⑦姚察的思想有浓厚的儒家传统意识,他欣赏圣人对于命的态度。 孔子并不否认天命。他曾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大人,侮圣人之言。”⑧但孔子也承认人的主观作用,主张在人事范围内去积极争取,“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⑨,子贡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⑩。《论语》还记载“子罕言利与命与仁”。(11)可见孔子不愿多谈命而放松主观努力。这大概就是姚察所谓“命也者,圣人罕言欤……”之意。 既承认天命,又承认人事作用,这种观点看起来似乎矛盾,但两者在儒家观念中并不绝对对立。姚察正是承继了这种思想。他在评述历史时,有时是天命和人事并举,他记叙康珣监作荆山堰,堰成之后,绚调离。接替者张:“豹子不修堰,至其秋八月,淮水暴长,堰悉坏决,奔流于海。”姚察云: 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兴,及退舍而堰决,非徒人事,有天道矣。(12) 但有时姚察只说明人事,不提天命。侯景太清之乱是梁走向灭亡的关键事件。太清二年(548),魏高澄(后谥齐帝)通过俘虏、梁贞阳侯萧渊明, 向梁表示愿意“更通和好”,离间梁王朝与自魏奔梁的侯景之间的关系。梁臣傅歧识破此意,认为:“此必是离间,故令贞阳遣使,令侯景自疑当以贞阳易景。景意不安,必图祸乱。令若许澄通好,正是坠其计中”(13)。但梁武帝拒绝采纳意见。“及遣和使,侯景果有此疑,……至八月,遂举兵反”(14)姚察对这一重要事件评论道: 夫举事者定于谋,故万举无遗策,信哉是言也。傅歧识齐氏之伪和,可谓善于谋事,是时若纳歧之议,太清祸乱,固其不作。申子曰:“一言倚,天下靡”。此之谓乎。(15) 姚思廉与姚察的见解有相同之处,但总的看,识见胜过姚察。因为思廉关于天人关系的主导思想是人事起决定作用。勿庸讳言,思廉在分析历史事件时,有时是天人并举: 若乃侯景小竖,叛换本国,识不周身,勇非出类,而王伟为其谋主,成此奸慝。驱率丑徒,陵江直济,长戟强弩,沦覆宫阙,祸缠宸极,毒遍黎元,肆其恣睢之心,成其篡盗之祸。鸣呼!国之将亡,必降妖孽。虽曰人事,抑乃天时。(16) 这里论述的是侯景、王伟成纂盗之祸,并且举出历史上一些类似的例子,说的是人事,但是所作结论却要在人事之后再挂上天命。类似的说法还见于《陈书·后主纪》,思廉在总结陈亡教训时指出: 自魏正始、晋中朝以来,贵臣虽有识治者,皆以文学相处,罕关庶务。朝章大典,方参议焉,文案簿领,咸委小吏,浸以成俗,迄至于陈。后主因循,未遑改革,故施文庆、沈客卿之徒,专掌军国要务,奸黠左道,以裒刻为功,自取身荣,不存国计,是以朝经堕废,祸生邻国。斯亦运锺百六,鼎玉迁变,非唯人事不昌,盖天意然也。”(17) 以上两处思廉均天人并举,其原因何在? 首先,思廉受到父亲姚察及儒家传统观点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承认天命的存在。思廉认为,侯景之乱是“羯贼”的“奸慝”行为,属于人事不昌,但历史安排了这个侯景、王伟来败坏梁朝,是人力所不能避免的。至于陈亡,他也认为是承前代积弊过深,陈后主“未遑改革”,也是人力所不能避免的。由于时代和阶级的局限,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限制,思廉不可能在头脑中完全排除天命论的影响。即使古代极其杰出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范缜、王夫之等,也不能完全排除天命、神意等观念。 其次,思廉这种天人并举的说法和唐王朝的宣传方针有关。唐统治者一方面努力总结前代政权覆没教训,一方面又要宣扬天道历数,用天命论为李唐统治披上正统、合法外衣。负责监修前代史的魏徵在为《梁书》帝纪部分写的总论中就把人事和天命并谈,如论武帝: 《易》曰:“天之所助者信,人之所助者顺”。高祖之遇斯屯剥,不得其死, 盖动而之险,不由信顺,失天人之所助,其能免于此乎! 监修如此立论,思廉自然不能轻易唱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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