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存在一些纰漏,然而由于该项目处理了马林诺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铁的研究未能涵盖的亚体系的问题,所以,正如毕尔兹在其著作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先后调查了总数达255个村、镇一级的行政区域,涉及人口约90万(1970年统计)之多的市场网络。 第三,捕捉市场的变化这一点可以说是该项目组的贡献。在无论哪一个报告中,都可以看到对于变化的叙述,显示出了现代经济的巨大影响。1943年公路便一直通到了瓦哈卡,1948年则延长至特旺特佩克。伴随着公路的延伸,支线道路也不断扩展,这使瓦哈卡州的市场网络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化,直到现在变化还在进一步的继续发展之中。直接受其影响的是萨波梯卡商人,过去,他们曾组建骡马商队到特旺特佩克,购买各种海产品和热带物产,运向密亥地区;经由密亥地区,再垄断性地收购鳄梨、咖啡等产品并带回瓦哈卡盆地。然而,由于公路通车,他们改为乘车到特旺特佩克,直返瓦哈卡盆地,再由那里运送到密亥地区。据我在密亥山区的见闻得知,在密亥高地的各个村落中,随着道路的延伸,密亥的卖方及商人与萨波梯卡商人(主要来自密托拉)的关系随时在发生着改变。密托拉的商人由盆地带来的商品流入量逐年增加,他们也比以前更加垄断地大量收购密亥的鳄梨和咖啡等产品。趁着这种势头,密亥的商人得以成长壮大,同时,密亥的人民一般却都不断地走向了贫困化。同样的变化,在瓦哈卡市场项目组的论文集中刊载的由艾达所写的关于特旺特佩克陆桥地区的市场亚体系的报告里也能看到。以前,沿海地区的特产如盐、海产品、水果、(干)辣椒等,要经由密休铁卡高地运往普埃布拉和瓦哈卡等地,由于连接瓦哈卡和沿海地区的3条公路通车,而改成由密阿瓦托兰至普艾鲁托·安亥鲁、索拉·德·贝加至布艾鲁托·艾斯科德多、托拉希阿科至皮诺铁帕·纳希奥纳尔这3条路线来运输了,从而使过去作为地区间交流据点的“市场村”,很多都失去了它的重要性。特旺特佩克没落,胡奇坦则突出起来,也是由于公路的影响所致。据艾达的资料,陆桥地区的市场未能呈现如盆地地区那样的环形配置,市场的重要作用也较低,同时也较少具有瓦哈卡市场的特征。这究竟是以前的传统本来就如此呢,还是40年代以后变化的结果?作者并未进行充分的论述。 伴随着道路的扩展引起的变化,正如前面所述,新时代的商品(罐头、包装食品、啤酒、软包装饮料等)以及工业产品(药品、收音机等)之类进入市场正是新时代的特征。此外,运进果品、蔬菜、玉米之类的情形,也是在40年代不存在的场景。与此类变化同时,长途奔波于远距离城市之间的大型批发商的频繁活动,也是马林诺夫斯基时代未曾见到过的新时代的景象。 若要对上面所介绍的瓦哈卡市场项目组的工作提出我的批评意见,那么,可以归结为以下两点。第一点,是有关与盆地市场体系相联系的其他亚体系的视点的疑问。盆地市场的开放性和自由性得到了强调,毕尔兹甚至说“剥削被限制在很小程度上”;库克和狄斯金在与恰帕斯高地的市场做了比较之后,也强调了瓦哈卡市场的自由性。然而,这终究是只了解了盆地地区情形后的意见,实际上,盆地的市场和亚体系的关系处于剥削与被剥削的状态,而且,这种关系还伴随着民族关系而被确定了下来。在密亥亚体系中,盆地的萨波梯卡商人在密亥人面前颇有权势;在密休铁卡高地,梯瓦堪的印欧混血商人对密休铁卡拥有支配性的实力;在特旺特佩克陆桥地区的圣·马铁奥·德鲁马鲁,萨波梯卡的女商人对乌阿拜人进行盘剥。所有这些事例尽管出现在各个研究者的报告之中,但是在介绍瓦哈卡州整个市场体系时,却未能有效地被加以使用。 在盆地地区,在西班牙殖民之前就已存在的物资交换组织,在殖民地时代也或多或少被保留下来了,这和被殖民地行政当局彻底改造过的米却肯州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经过19世纪的改革以及20世纪的革命时代,它尽管也在一点点地发生着改变,却仍满足了村落之间交换的种种需要。现在,盆地农民都讲西班牙语,汇入了国民文化的主流,成为习惯于市场经济的人。在诸如大型批发商们所进行的那种大规模买卖的商人出现以后,农民在市场中的存在受到了威胁,尽管如此,自由自主地进行选择,生动活跃的场面,仍然比比皆是。如果说盆地的市场本身是自由而又开放的,那么,盆地的市场和周边亚体系的关系,则处在印欧混血人和印第安纳人之间的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之中。实际上,这一点正是目前印第安纳人地区所存在的具有共通性的经济问题的集中体现。这一点之所以未被项目组的有关人员加以强调,很可能是由于他们想把自己的研究与在墨西哥人类学界占主流地位的、亦即主要面向简单而易行的发展政策和印第安纳人救济对策之类的研究相互区别的缘故。 我想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巡游市场的人们的景象。人们来到瓦哈卡市场的目的是或买或卖,尽管在消费的背景里存在着祭祀及礼仪性的目的,然而它们仍是为了满足“社会性目的”的“需要”,对此,可以理解为项目组的成员们是和马林诺夫斯基站在了相同的立场上。尽管如此,在市场中,非经济性的活动场面还是很多。狄斯金曾对市场的“社会性的侧面”作了简要的描述,实际上,市场乃是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展演社会戏剧的大舞台。我曾在密亥的一个市场村阿尤托拉居住过一段时间,村民们的生活是以周日开市为基准,其生活节奏与之合拍而运转的。到了星期六,远方各村的人们就来到了这里,村子里的气氛便活跃起来。在我下榻的房东家,院子里也有60多人投宿,人们手里端着咖啡或麦斯克尔酒之类,相互欢快地聊天,彼此交换着各村的新闻。由于密亥中部和密亥高地的19个村子的人都会来到这里,市场村自然就成了族群的新闻中心。 这些人参与的集市,有如露天剧场一般。我跟着房东的培托罗尼拉太太一到市场,人们的活动就鲜明地映入眼帘。有一天,为了买火鸡,我们两人前往广场(Plaza)。来到近处,噪音不绝于耳。正值麦克风将教会做弥撒的声音传到广场之际,来自瓦哈卡市的毛毯商人马上也用麦克风招揽顾客。培托罗尼拉太太说:到处都言过其实,这是其他地方的人的叫卖方法。确实,密亥的商人则是静静地坐着,把想要卖的东西摆放在前面,双目低垂着等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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