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需求是指历史学家内部的需求,它是历史学家之间交流信息和成果,共同提高历史科学研究水平的主要渠道。在古代,专业的历史学家有限,大部分有成就的历史学家都是身居要位的政治家,所以专业的需求并不突出。象二十四史以及《资治通鉴》等大部头的历史著作,主要的读者对象并不是历史学家。如果说有的话,刘知几的《史通》、章学诚的《文史通义》,也可以勉强算得上。而现在由于专门从事历史研究和教学的人员已形成一支独立的队伍,而在政策上我们又十分强调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而比较忽视社会效果,因而大部分的历史著述都专业性很强,只是满足历史学家内部的专业需求。这种供需中自我服务性质的强化,是历史研究脱离实际的一种主要表现,也是“危机”感的主要来源。 历史科学是一门基础科学,它的研究工作常常为其它科学的发展提供素材和资料,所以满足其它科学发展的基础需求,也是历史研究的一个重要任务。特别是在当代科学综合化发展的趋势下,任何学科要想得到发展和有所突破,如果研究者没有敏锐的历史感和深厚的历史理解能力,缺乏历史的分析和思考智慧,是很难有所成就的。在我国封建社会,一直把学习《春秋》(历史)作为知识分子的必修课,大量历史著作的撰修,也为其它科学的发展提供了基础。象天文、地理的发展,文学艺术的成就等,就无不与历史科学有密切的关系。但是,现在由于强调历史科学专业化的发展方向,除了一些历史科学的分支如文学史、哲学史、自然科学史等与其它有关学科的发展密切结合外,历史科学为其它科学提供的研究基础远远不能满足要求,特别是缺少一些在专业研究的基础上,从宏观的角度对历史进行综合研究的著作,以为其它学科的发展提供基础性的工作。 普及的需求比之专业和基础需求来,有更广泛的群众性。因为专业和基础的需求,一般说来还局限在科学、艺术、政治与军事家中,是一种较高层次的需求;而普及的需求则主要是满足广大群众对历史知识的了解,它与精神需求有相当大的重叠。普及的需求要求历史知识的通俗化,要有可读性,能吸引广大对历史并无特殊爱好的读者,使他们在听读历史著述中,增长知识,陶冶情操,得到知识的满足。中国古代从孔子到朱熹,在普及历史知识、促进历史知识的通俗化中,都作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孔子的《春秋》和朱熹的《纲鉴易知录》,在当时都是比较通俗的历史著作。在现代如顾颉刚的《秦汉的方士与儒生》、吴晗的《朱元璋传》等,都是历史著述通俗化的力作。特别是吴晗主持编写的中国和外国的两套“历史小丛书”,在普及历史知识上更起了积极的作用。但是也有一部分历史学家并没有对历史的普及需求予以足够的重视,特别是一些教学和单位不把好的历史普及读物列入科研成果,更打击了历史学家的这种积极性。因为历史学家不能满足社会的这种普及需求;因而一些以历史为题材但又严重歪曲历史的历史通俗演义、历史小说等就在社会上广为泛滥,这是对历史学家不重视普及历史知识的惩罚。 二、历史研究中过分强调政治需求造成的逆反现象 社会对历史研究的需求是多层次多方面的,这正是历史科学不断发展和繁荣的主要动力,也是历史科学的活力所在。历史学家根据自己的专业特长进行必要的分工协作,以满足社会各方面对历史的需求,这也是历史学家这支队伍得以稳定和发展的客观条件。 社会对历史的需求虽然是多层次多方面的,但是具体到某一个时代,各个层次和方面的需求并不总是平行并列的。由于各个时代社会发展的特点和不平衡性,某些方面和层次的需求常常会有所突出,而另些方面和层次的需求则受到压抑,这是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经常出现的普遍现象。一般情况下,某一方面需求的突出和另一方面需求的受抑制,总是在不断地调节和变化着,如果这种调节机制受到破坏,某一方面的需求长期处在突出的地位,而另一些方面的需求则长期受到压制,那么历史科学的正常发展就会受到破坏,从而出现畸形和变态的发展。 从中国历史上看,历代统治阶级都很重视历史的借鉴作用,所以政治的需求常常被放在首要的地位。司马迁写《史记》的目的是“通古今之变”,他认识到“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⑥的道理,可见他是很重视政治需求的。宋神宗对司马光著的《资治通鉴》的评价是:“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所以才赐名《资治通鉴》⑦的,其政治需求更为明显。虽然如此,统治阶级也并不总是过分地强调政治对历史的需求。除了在每一次大规模的战乱之后,新建的王朝为了总结前朝失国的历史教训,而在一个时期特别强调政治的需求外,对其它需求的压制一般不会持续很久。比如说精神需求的方面,一个新建的王朝往往也在立国之初,强调用历史的教训培养和教育新涌上台的大批官吏,以提高他们的文化素质。象三国时关云长的读《春秋》,吕蒙的学《史记》、《汉书》,明初朱元璋经常与大臣们讨论自己读《史记》、《汉书》的心得,都是通过读史书提高了自己的政治素质的事例。在唐朝安史之乱、北宋神宗和明朝中叶以后,由于社会经济的危机比较突出,所以当时通过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寻求解决现实经济问题,一时成为大家研究的重要课题,因而这时满足经济的需求又比较突出,象杜佑的《通典》就是代表作。杜佑一直任水陆转运、度支、盐铁等方面管经济的官,生在唐朝安史之乱前后由盛转衰的时期,他想通过对历代经济典章制度的研究,寻求“富国安民”之术,因为“往昔是非,可为来今龟镜”⑧,想为扭转唐朝的经济从历史中找到经验。只是到了清初,由于比较长时间地推行文化专制主义,统治者对通过修史来影射和反对现实很敏感,历史的政治需求长期都很突出,因而抑制了其它的需求。“乾嘉学派”正是这种压制下的畸形产物。 到了近代,中华民族的一批先知先觉的人士,为了反对清朝的腐败统治,也为了反对外国帝国主义的侵略,都特别重视利用史学的武器,所以历史的政治需求又长期处于突出的地位。戊戌变法前后,康有为、梁启超、章太炎等人,就用进化论的观点写了很多有关历史的著作,抨击了封建主义,宣传了资产阶级的一些思想和主张,为当时的政治斗争提供了思想武器。章太炎在《历史之重要》一文中,甚至提出了“不读史书,则无从爱国家”的主张,说自己“提倡读史之志,本为忧患而作”。他们把研究历史和救国救民密切联系起来,这正是当时国家和民族处于危难之际的直接反映。“五四”运动之后,一批先进的知识分子在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同时,也介绍了很多西方的革命历史著作。三十年代开展的那一场社会性质和社会史问题的大论战,把历史的研究和社会的革命紧密联系起来,更加突出了历史的政治需求。在政治需求的推动下,涌现出的一批历史学家和他们的著作,研究重点都放在政治的需求上。象郭沫若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吕振羽的《殷周时代的中国社会》、华岗的《中国大革命史》、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等,是政治性很强的历史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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