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学在世界史学之林中是有着特出的辉煌地位的,举凡历史记载的悠久,修史制度的完备,史籍体裁的多样,秉笔直书的精神,联系现实的传统,忘我献身的史家……等等,都体现了中国古代史学杰出的品格和特征。中国不但是世界四大文明发源地之一,又是唯一拥有延续不断史籍的国度。应该说,在世界上独步一时的中国古代史学,对于中华民族文明和世界文明的发展,是有独特贡献的。中国古代史学的发达,是离不开史学评论这面镜子的鉴定、督导作用的。为了继承优秀的史学遗产,为了使历史研究进一步推陈出新,我们要了解前人是如何通过史学评论来总结史学研究经验,如何在批评切磋中不断改进史学方法、不断完善史书编纂,以更深刻地认识把握史学发展的内在规律。由此可见,开展史学评论史研究,就是一项很迫切、很有意义的工作了。本文所要考察的,就是中国古代史评长河中的一段--贞观年间史学评论。 贞观年间史学评论的重心集中于史学价值观问题。 所谓史学的价值观是指对史学社会功能的认识。一个时代的史学价值观,既为这个时代的经济、政治、文化、史学的发展程度所制约,又反过来给予这个时代以深刻影响,特别是史学价值观的发展程度,也影响着该时代史学的发展程度。因此,探讨某时代的史学价值观,无疑为我们了解该时代史学又提供了一把钥匙。以下我们先分别探讨贞观史评中几个主要人物的观点。 唐太宗虽然不是史家,但由于他对史学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提倡、扶植,加上他的特殊地位和影响力,他的史学价值观自然是举足轻重的。 唐太宗生长在关陇军事贵族世家,虽不能象诗书世家子弟那样饱读经史,却也在少年时就开始学史。其父李渊在隋末镇守太原时,就曾聘请学者张后胤教授李世民《春秋左氏传》①。武德四年,在反唐武装还未完全平定之时,李世民已“锐意经籍”,在秦王府开文学馆,对诸学士“每日引见,讨论文典”。②可见此时李世民已认识到史学的重要性。他即位以后又在正殿之左置弘文馆,“精选天下文儒”分批值班,“以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讨论坟典,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罢。”③唐太宗看重史学,是因为他意识到史学对自己的统治有极重要意义,“大矣哉,盖史籍之为用也”。④他的史学价值观大致可分如下层次: 1、史可表彰本朝。令狐德棻在向唐高祖建议修前代史时曾说:“陛下既受禅于隋,复承周氏历数,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时,如文史不存,何以贻鉴今古?”⑤唐太宗也有同样想法,他下诏所修的《周书》、《隋书》,都极力宣扬其开国皇帝之改朝换代为“天之所赞”,称唐受隋禅为顺天应人之举。由于北周、隋、唐三代王朝有先后承接关系,并且统治者都发迹于关中地区,因而证明了北周、隋的“正统”,也就证明了唐的“正统”。《周书》在排列八柱图十二大将军顺序时,将李世民曾祖李虎赫然列在第一位。⑥《晋书》则大加褒奖唐自称的李渊七世祖西凉武昭王李暠。⑦贞观十一年(637),太宗对著作佐郎邓世隆说:“朕若制事出令,有益于人者,史则书之,足为不朽。”⑧贞观十三年,魏徵上疏提醒唐太宗“克终俭约”,太宗深为赞赏,命“录付史司,冀千载之下识君臣之义。”⑨贞观二十二年二月,太宗对群臣赞扬负责撰起居注的史官,云:“今日起居,记联功业,亦为劬劳。”⑩这些都表明唐太宗很乐于通过修史来制作本朝的功业薄。 2、史可警戒君主。唐太宗虽君临天下臣民之上,却也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因此他很强调观史“以自警戒”。(11)企望史能起到警钟效果。唐太宗一次谈读史体会说:“朕昨阅《帝系略》,有八十余君,亡国丧身者多,兴邦利物者少。览此兴亡,极怀战惕。”(12)面对历史上昏君庸主亡国丧身之严峻事实,唐太宗深感触目惊心,以史自警之心愈坚。 唐太宗主要以当代史的修撰来警戒自己。贞观二年,他加强和完善了起居注撰写制度,有意将自己的言行纳入史官记录范围。他对侍臣说:“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言,即思此一言于百姓有利益否,所以不敢多言。”(13)贞观十三年又向谏议大夫兼知起居褚遂良索阅起居注,云:“朕欲见此注记者,将却观所为得失以自警戒耳!”(14)贞观十六年又对褚遂良说:“朕今勤行三事,亦望史官不书吾恶。一则鉴前代成败事,以为元龟;二则进用善人,共成政道;三则斥弃群小,不听谗言。吾能守之,终不转也。”(15)当然,唐太宗这种作法亦有留名万世,恐“贻后代笑”的虚荣心理,但作为封建皇帝能主动加给自己一些约束,客观上是有利于社会安定发展的,因而是难能可贵的。 3、史可求鉴致治。这是唐太宗史学价值观中最主要内容。他认为,史的作用在于“使朕致治稽古,临事不惑。”(16)又说:“夫不学,则不明古道,而能政致太平者未之有也!”(17)这就把“明古道”看作是“致太平”的前提。 具体说来,唐太宗的以史求鉴致治有两层含义:一是总结前人“可裨于政理”之正面经验,二是鉴前人之失误处,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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