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曾领衔编《太宗实录》,他很强调皇帝应严于律己,以便将政绩载入国史。他在《贺河清表》中说:“伏愿陛下上承天意,下谕人心,昭告寰瀛,编列国史。”(45)这与唐太宗以史表彰本朝功业的思想是相同的。 高俭,曾领衔修《文思博要》,他在序文中将该书之修“比邱明之作传,侔子长之著书”,表明该书是作为史来编纂的,又称该书主旨为“义出六经,事兼百氏,究帝王之则,极圣贤之训,天地之道备矣,人神之际在焉。”(46) 综观以上各家的史学价值观有一个基本的共同点,即考虑的都是史学的政治作用。他们是把历史纯粹作为政治史看待的。这种看法虽说有些狭隘,但毕竟抓住了史学的主要特性。史学自诞生之日起,就与政治结下不解之缘,因为史学既要反映人类的活动、发展,而人类的活动、发展自进入阶级社会以来就处处离不开政治,因而史学与政治就形成密切的联系。但贞观年间政治和史学结合的密切程度则是空前的。这之前虽历代都有关于史学作用的探讨,但是很零散,而贞观年间则相当集中。唐太宗君臣亲身经历改朝换代的社会大动荡,对隋的酷政和农民起义威力印象颇深,“此当时君臣动色相戒,皆由殷鉴不远,警于目而惕于心,故臣以进言为忠,君以听言为急。”(47)《贞观政要》是唐太宗和臣下论政的记录,共有二百五十七小章,其中有十九章明确谈论史书或引用史书,有四十一章谈到以隋为鉴,有一百零二章谈到以古为鉴。由此可见君臣对借鉴于史的重视程度。 考察了贞观君臣的史学价值观,我们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贞观年间官方修史取得了那么大的成绩,为什么贞观年间是古代史学发展历程中的转折点,即贞观以前私人修史占优势,贞观以后官方修史占优势。我们还可注意到,贞观年间的史学评论者具有史家和官吏的双重身份,这既有力地证明了封建史学和封建政治的结合,又说明此期的史学观念对于社会有更大的影响力。 贞观年间的史学价值观在实践中是怎样体现的呢?以下分三方面述之: 1、改革了修史制度,以后历代相沿至清末民初。贞观三年, 为了加强对史学工作的控制,唐太宗着手改革修史制度。 唐以前,史职名称不一,或置或废。唐初武德年间仍沿袭隋朝旧制,由著作郎、著作佐郎掌史职,隶秘书省著作局。贞观三年闰十二月,始将史馆迁入禁中,设在门下省北,并由宰相监修国史,著作郎则不再担负史职。(48)史馆中的史官“以他官兼领,或卑位有才者亦以直馆称”,(49)分为兼职、专职两种史官。馆内史官人数不过二、三名。《册府元龟·国史部·选任》述中唐任命史官,注云:“故事,史官不过三员,少或止于两员。至是四人并命,时论深以为非。”史官人数虽少,但“如有修撰大事,则用他官兼之,事毕日停。”(50) 改革的另一个内容是设专门机构修前代史,宰相总监。唐代以前,后代修前代史未成定制。断代史著述虽多,但由于多以私人之力完成,资料丰富、包举一代的著作则罕见。如梁、陈、齐、周、隋等各代史,均无首尾完整的著作。所以史学发展的客观情势要求出现一种较为固定的官修前代史制度。于是,唐太宗顺应了这种要求改革的趋势,于贞观三年,在中书省置秘书省,专修梁、陈、齐、周、隋五史,由宰相房玄龄监修。 改革的第三个内容是使实录的修撰成为定制。贞观以前,只有南朝梁修有实录,有“《梁皇帝实录》三卷,周兴嗣撰。记武帝事。《梁皇帝实录》五卷,梁中书郎谢吴撰。记元帝事。”在贞观年间修《高祖实录》和在世皇帝的《今上实录》后,实录之修才制度化。正如陈光崇先生所指出:“自周、谢创修编年体的皇帝实录以后,到了唐朝,就成为官修史书的一种定制,每一个皇帝都必须修一部实录,记载他的生平事迹以及当时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的情况。这个制度一直沿袭到清朝,经历了一千多年之久,在史学上曾经起过重要的作用。”(52) 以上三项改革,影响相当深远。唐以后历代均设馆修史,以宰相监修,直至清末民初。每一新朝均修实录、修国史,并且在前代实录、国史的基础上修前代史。因唐初补齐了前代正史,唐以后历代修撰前代史相沿成例,所以我国拥有连绵不断的二十六史。贞观修史制度的改革,当有一份功绩在内。 2、围绕求鉴目的撰修大量史籍,为致治提供政治教科书。 首先是补齐前代六部正史。唐高祖在位时,曾接受令狐德棻建议,于武德五年诏修前代史,不就而罢。贞观三年,唐太宗诏修梁、陈、齐、周、隋五代史。贞观十年正月,五史修成上进。贞观二十年又诏修《晋书》,贞观二十二年修成上进。贞观不过二十三年,就修成六部正史,这成绩是空前辉煌的。 其次是撰修本朝史,主要有起居注、实录、国史三种。起居注是修实录的主要依据,实录的主要依据,实录是修国史的主要依据。贞观二年废起居舍人,置起居郎二员,隶属于门下省。起居郎记载内容为“掌记天子之法度,以修纪事之史。凡记事之制,以事系,拜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必书其朔日甲乙,以纪历数、典礼、文物,以考制曰,迁之旌赏以劝善,诛伐黜免以惩恶,季终则授之国史焉。”(54)足以见起居郎责任之重,制度之严。起居郎一职既重,因而常以亲重大臣兼,“贞观初,以给事中、谏议大夫兼知起居度注或知起居事。每仗下,议政事,起居郎一人执笔记录于前,史官随之。”(55)唐代就曾有学者盛赞贞观时起居注之详实,“苏冕曰:贞观中,每日朝退后,太宗与宰臣参议政事,即令起居郎一人执简记录。繇是贞观注记政事,称为毕备。”(56)这就为撰修实录、国史提供了丰富资料,使后代对贞观时期的史事了解较为具体。《贞观政要》所载君臣间对话,甚为详明,这些史料得以保存,无疑是起居注详备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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