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翰林侍讲侍读学士考论(4)
四 韦处厚、路隋之后,敬宗时侍讲学士三人,崔郾、高重、宋申锡;文宗时11人,郑浣、许康佐、丁公著、郑覃、路群、高重、王起、高元裕、高少逸、李训、郑注;武宗时二人,郑朗、卢懿,共15人。其中宋申锡、郑覃、王起、李训、郑朗五人,后曾被任为宰相。如加上前韦处厚、路隋二人,则中晚唐时翰林侍讲、侍读学士共17人,有七人曾入居相位,占近一半,这也值得注意。 崔郾与高重是敬宗接帝位后最早被召入为翰林侍讲学士,时为长庆四年(824)六月。据杜牧所作崔郾行状(注:《礼部尚书崔公行状》,载《樊川文集》卷一四,陈允吉点校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谓“敬宗皇帝始即位,旁求师臣”,经宰相牛僧孺推荐,乃入为翰林侍讲学士。可以注意的是,崔郾在职期间,长庆四年十二月,高承简罢郑滑节度使,当地人入朝,请朝中为高承简建树德政碑。据杜牧所作行状,当时宦官认为,按“翰林故事,职由掌诏学士”,即应由翰林学士撰文。而敬宗则命崔郾为之,认为高承简既有功绩,“吾以师臣之辞,且宠异也”。《全唐文》卷七二四即载有崔郾《高公德政碑》。杜牧所作行状,后又叙二事:“居数月,魏博节度使史宪诚拜章为故帅田季安树神道碑,内官执请亦如前辞。上曰:‘魏北燕、赵,南控成、皋,天下形胜地也。吾以师臣之辞,且慰安焉。居数月,陈许节度使王沛拜章乞为亡父树神道碑,内官坚请如前辞。上曰:‘许昌天下精兵处也,俗忠风厚,沛能抚之,吾视如臂。吾以师臣之辞,而彰其忠孝焉。’是三者,皆御札命公,令刻其辞,恩礼亲重,无与为比。”这就是说,按翰林通例,这三篇文应由翰林学士代笔撰写,而敬宗却连续三次称侍讲学士为“师臣”,认为由崔郾以“师臣之辞”起笔,是对方镇的看重。这也可见侍讲学士在当时的声望。又,宋申锡于敬宗宝历二年(826)九月入为翰林侍讲学士,同年十二月改为翰林学士,于文宗大和元年(827)奉诏为义成军节度使李听作德政碑,称:“圣皇践位之明年,以大和记岁号。……军使宋守义列疏其事。……词臣奉诏,勒铭贞石。”(注:此文见《全唐文》卷六二三。)时为翰林学士的宋申锡,自称“词臣”,以与崔郾之被称为“师臣”相比勘,值得作进一步研索。 郑浣与许康佐是文帝即位后最早召入为翰林侍讲学士的,时在大和元年四月。同年,翰林学士韦表微作《翰林学士院新楼记》(注:《全唐文》卷六三三,又载于《翰学三书》所编之《翰苑群书》卷三。),称大和元年“夏四月,中书郑舍人、驾部许郎中皆以鸿文硕学为侍讲学士,有诏赐宴,始觞于斯,中外之知者朝昏皆贺”,此亦可见由翰林学士角度对侍讲学士的看重。又《唐语林》卷二,记文宗欲设置诗学士72员,李珏进言表示无此必要,其奏议中有云:“陛下昔者命王起、许康佐为侍讲,天下谓陛下好古守儒,敦扬朴厚”。(注:周勋初:《唐语林校证》卷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通鉴》卷二四六记此事在开成三年(838)。由此亦可见,当时任用侍讲学士,被人视为“好古守儒”。 前已记述,中晚唐时侍讲、侍读学士共17人,文宗时为11人,所占比重最大。当时召入者,多称文宗为“好经义”、“尚古学”、“重儒术”。如郑覃大和三年(829)九月,自右散骑常侍入为侍讲学士,第二年即大和四年六月出守工部尚书,后于大和六年三月又以工部尚书入为侍讲学士。之所以第二次召入,乃如《旧唐书》卷一七三《郑覃传》所记:“文宗好经义,心颇思之。(大和)六年二月,复召为侍讲学士。”高元裕于开成三年(838)五月至本年八月为翰林侍讲学士,萧邺所作《高公神道碑》,有云:“文宗重儒术,尊奉讲席。公发挥教化之本,依经传纳,上倾心焉”。(注:按萧邺此文,题为《大唐故吏部尚书赠尚书左仆射渤海高公神道碑》,载《全唐文》卷七六四;又《金石萃编》卷一一四也据原刻著录,但文字多有残缺。)王起情况更为特殊。按唐代文士入翰林学士院,所带之官衔,一般为尚书诸司郎中(从五品上)、员外郎(从六品上),以及七品上之殿中侍御史、左右补阙,以及从七品上之左右拾遗,也有低至正九品上之校书郎的。唐代召文臣入为翰林学士,未有官阶限制,不视官品高下,而且大多以中下等为主。这也是唐代翰林学士人员建构的特点,也可以说是唐代用人开放之优点。而王起于文宗开成三年五月自王部尚书判太常卿入为侍讲学士,按《旧唐书·职官志》(一),工部尚书为正三品,与宰相称号的门下侍郎、中书侍郎为同等品阶,比翰林学士在职期间以升迁中书舍人(正五品上)为荣还要高好几阶。而且在开成三年以前,于穆宗长庆二年、三年(822、823)即以礼部侍郎连续两年知贡举,《旧唐书》卷一六四本传,称其“掌贡二年,得士尤精”。据徐松《登科记考》卷一九,这两年进士登第者,如白敏中、周墀、丁居晦、李训等,后都为翰林学士。以这样高品阶,且又典知过科举,而再入为翰林侍讲学士,不仅唐代,以后自宋至清都未曾有的。文宗之所以召其入充侍讲学士,乃如《旧唐书·王起传》所云“文宗好文,尤尚古学”,“郑覃长于经义,(王)起长于博洽”,故“俱引翰林,讲论经史”。 也正因此,侍讲学士的著述与一般翰林学士有明显的不同。翰林学士在职期间,其职能主要是起草制诏,代拟批答。据《新唐书·艺文志》四著录,如常□有《诏集》六十卷,段文昌有《诏诰》二十卷,郑畋有《风池槀草》三十卷,封敖有《翰槀》八卷,李磎有《制集》八卷等。白居易文集还特列有“翰林制诏”四卷。(注:白居易集之“翰林制诏”,其中有非白氏所作,见岑仲勉:《〈白氏长庆集〉伪文》,载《岑仲勉史学论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版。但大部分仍出于白居易之手。)而侍讲学士,则大多为经史学术专著。如前所述,穆宗时韦处厚、路隋,合著有《六经法言》、《宪宗实录》。又如敬宗时崔郾、高重,编撰有《诸经纂要》。据《旧唐书》卷一五五《崔郾传》:“郾退与同列高重抄撮《六经》嘉言要道,区分事类,凡十卷,名曰《诸经纂要》,冀人主易于省览。”《旧唐书·敬宗纪》记此事在宝历元年(825)七月。《新唐书·艺文志》三,将此书列于子部儒家类。而高重又自作《春秋纂要》四十卷,《新唐书·艺文志》一,列于经部春秋类,并注云:“帝好《左氏春秋》,命(高)重分诸国各为书”。 文宗时,侍讲学士郑浣有《经史要录》二十卷,《新唐书·艺文志》三,列于子部儒家类;郑并参预修撰《宪宗实录》(见《新唐书·艺文志》二,史部实录类)。许康佐,据《通鉴》卷二四五,大和九年(835)四月,于《考异》中引《补国史》,谓许康佐曾进其所著《新注春秋列国经传》六十卷(又见《唐语林》卷六)。(注:《新唐书·艺文志》(一),经部春秋类,著录有:“许康佐等集《左氏传》三十卷”。稍有异。)《新唐书》可能即因此将许康佐列为“儒学”列传(卷二○○)。又丁公著,《旧唐书》卷一八八本传,载其“著《礼志》十卷”;《新唐书·艺文志》一,经部礼类,也著录《礼志》十卷;《新唐书·艺文志》三,子部儒家类,还著录其《皇太子诸王训》十卷,则为宪宗元和时任太子及诸王侍读时所作(据《旧唐书》卷一八八本传),这也与丁公著后入为侍讲学士有关。至于王起,在为皇上讲解时,还应召著有文字训诂类的书《写宣》,即《旧唐书》卷一六四本传所记:“(王)起侍讲时,或僻字疑事,令中使口宣,即以牓子对,故名曰《写宣》”。另郑覃于大和元年(827)入为侍讲学士时,即提出一项大计划,建议全面校订经书,并加以刊石。《旧唐书》卷一七三本传:“覃长于经学,稽古守正,帝尤重之。覃从容奏曰:‘经籍讹谬,博士相沿,难以改正。请召宿儒博士,校定六籍,准后汉故事,勒石于太学,永代作则,以正其阙。’从之。”后郑覃于大和九年为相,又兼判国子祭酒,更采取实际措施,起用起居郎周墀等,“校定九经文字,旋令上石”。《旧唐书》卷十七(下)《文宗纪》,开成二年十月,“癸卯,宰臣判国子祭酒郑覃进《石壁九经》一百六十卷”。这就是传于后世的著名“开成石经”。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