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体形态
    至晚从新石器时期开始，华夏居民的身材即呈现出东高西低和北高南低基本态势。山东大汶口和西夏侯新石期遗址男性骨骸的平均身高分别为172.26厘米和171.3厘米，宝鸡和华县的平均身高为168.8厘米左右，①前者比后者高2.5-3.46厘米。新石器时期南方地区的三个组(广东河宕、福建昙石山和浙江河姆渡)男性的平均身高为162厘米左右，②上述黄河流域三个地区男性的平均身高较之南方地区分别高10.26、9.3和6.8厘米。同一地区男性与女性身高是相关的，因此东方和北方女性的平均身高也应高于西方和南方地区的女子。
    战国秦汉时期女性身高的资料很少也很零散，我们在进行复原时还须参考男性的身体形态记录。七尺即161厘米左右可能是战国以来入宫女子的一个标准。《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云：“田常乃选齐国中女长子七尺以上为后宫，后宫以百数。”东汉时入选后宫女子的标准之一是“长壮妖絜有法相”。③从和帝邓皇后身高七尺二寸、灵帝何皇后身高七尺一寸看，所谓符合“法相”的身高大概就是七尺一二寸(约为165厘米)。这个身高被称为“长壮”，自然应高于当时女性的平均身高。河南灵宝东周秦墓女子身高约164厘米，山西朔县汉墓女子骨骸长度为165厘米。④河北沙河东汉墓女尸骨骸高170厘米，⑤对四川梓潼1例女性成年人砖掌印痕长度推测其身高在170厘米以上，⑥江苏泗阳汉墓女性身高约160厘米，⑦这是我们所见到的战国秦汉时期女子较高身高的实际例子。《居延汉简释文合校》简54.19：“奉世妻倚郎年十六长六尺二寸”，约为142厘米强。倚郎身材较矮可能与其未完全发育有关。以上这些身高数据不能作为秦汉成年女性的平均身高。根据现代体质人类学资料，在同一地区生活的同一种群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比成年女性要高出7％。⑧汉代黄河流域地区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大约在167-169厘米间。⑨若按此推测，汉代黄河流域成年女性的平均身高约在154-157厘米之间。郑州西北郊洼刘两周遗址296例女性遗骨的平均身高是153厘米，⑩与笔者推测的汉代女性的平均身高接近。已有的资料还显示秦汉时期黄河流域男性身材略高于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与之相应，黄河流域女性的身材大概也应略高于南方地区的女性。
    《说文》“尺部”云：“妇人手长八寸谓之咫。”《白虎通·阙文·杂录》云：“周据地而生，地者阴也，以妇人为法。妇人大率奄八寸，故以八寸为尺。”这应是古人观察的结果。汉代八寸准今制18.4厘米。马王堆1号汉墓女尸报告未有手掌长度说明，但巴蜀汉陶艺术博物馆在四川昭化、梓潼征集的东汉手掌印痕画像砖提供了若干实例。其中掌长17-18厘米的有22例，都被认为是女性掌痕。被推定为少女手掌的两件手印手掌1件长16厘米，1件长15厘米，被推定为成年女性的1件手印手掌长19厘米。(11)现代中国男性手长为17.4厘米(右手)、17.4厘米(左手)；女性为15.6(右手)和16.3(左手)。不同地区的手和身高比例有所不同。计算公式是东北地区：手印全长×9.8，华北地区手印全长×9.63，华东地区手印全长×9.7。(12)《说文》等文献所言女子手长八寸不但远过现代中国女性，也长于现代中国男性。以手长与身高比例而言，手长八寸应有177-180厘米的身高。这显然也大大超过了汉代女性的平均身高。《说文》等文献所说的八寸可能是西周尺度，传世商代牙(骨)尺长度为16-17厘米，(13)若西周尺度接近或略长这个数字，则八寸接近或略小于现代中国女性的手长。但目前西周尺度仍不明了，故此可能仍有疑问。古人手掌长度与身体比例也不大可能与今人有明显差别，因此汉代女性的手掌长度应与今人相近。四川昭化、梓潼东汉手掌印痕画像砖的一些性别归类似需再斟酌。
    根据对战国秦汉人遗骨进行的体质人类学研究，现代中国境内大部分地区居民的体质特征的定型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秦汉时期是这种定型的延续。内蒙古自治区凉城县饮牛沟战国墓11例女性颅骨形态与现代东亚蒙古人中最为接近。(14)女性广西罗泊湾西汉早期墓葬5具女性颅骨形态，在许多方面与中国南方地区新旧石器时代人类颅骨相似，具有南亚蒙古人种的特征，与现代壮族存在较密切的关系。(15)山东临淄汉代女性头骨形态与现代东亚蒙古人种的变异趋势比较接近，与南亚、东北亚尤其是北亚蒙古人种则有明显偏离。(16)老山汉墓女主人的DNA序列属于亚洲M谱系，代表了东亚地区现代人群某种祖先类型的遗传学形状。(17)
    马王堆1号汉墓女尸为A型血型，同墓出土的假发的血型为B型。(18)根据对湖北当阳春秋楚墓女性遗骸头发鉴定为O型血型。(19)现代中国汉族血型比例是A型占29.09％，B型占28.87％，O型占32.96％，AB型占9.08％。湖北当阳春秋楚墓、马王堆1号汉墓女尸以及同墓出土的头发所见血型均是现代汉族之常见血型。马王堆1号汉墓女尸头发色素颗粒分布与现代人发基本相同，但拉力试验显示其机械强度减少75％，其头发也较现代人偏细，但这可能与失水和部分有机成分崩解有关。(20)
    现代中国人体型总体为瘦长或中间体型，黄河流域不同地区汉族女性群体平均体重为47-51公斤，长江流域为46-49公斤。(21)马王堆1号汉墓女尸身长154厘米，体重34.3公斤，(22)其身高在汉代女性平均身高范围中，但遗体重量却因机体组织流失不能作为衡量其生前体重的参照。汉代图像资料所表现的女性形象多是削肩、细腰，形体较瘦，这应与当时食物结构有关。汉代绝大多数女子以谷类食物为主，只有逢年过节或婚丧喜庆时才能吃到一点肉，肉类蛋白和脂肪的缺乏是可以想见的。在此生活背景下，她们的身体自然不会丰腴，不妨推想，大多数秦汉成年女性的平均体重大约略低于现代汉族群体。汉代图像资料中体态丰满的女性主要是那些贵族或富家女子。如马王堆1号汉墓帛画绘墓主人軚侯妻出行图，女主人体态丰腴；临沂汉墓壁画所见之贵族女子、洛阳汉墓壁画所见正在宴饮的妇女和出行的贵妇人，以及辽阳棒台子二号壁画所见之宴饮女子也都显得颇为富态。(23)这些图像散见不同地区，是对现实生活的揭示。似乎有理由说，当时上层妇女普遍要比中下层女性更胖一些。根据汉代人的描述，贵族常食“甘脆肥脓”之物，“出舆入辇”，很少劳作，(24)食物结构和辛劳的差别应是不同群体形体差异的主要原因。一些贵族夫人家中侍女也显得比常人要丰满，如洛阳东汉壁画端盘侍女、密县打虎亭1号汉墓石绘从事厨事工作的女子，(25)这应与她们的生活环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