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嘉佑元年八月,范镇被任命为知杂侍御史,赵抃请求回避,被刘沆趁机罢台职。到此为止,赵抃对范镇的真实态度仍然一无所知。范镇感到愤怒,“臣前后五奏留中,赵抃不知本末,至今交结毁臣不已。伏乞检会前奏并今状付中书,明辨施行,仍札示赵抃,免致小人阴相架扇,以中伤臣。”(41) 一言以蔽之,赵抃-范镇之结怨,就是因为赵抃根本不知道范镇说了什么,他对范镇在陈执中案中态度的判断,全凭主观!范镇与赵抃同朝为臣,一居谏院,一居御史台,竟然隔绝如此,范镇有关陈执中事件的多次上疏,赵抃竟然无一得见。嫌隙由此产生,矛盾由此激化!简直令人唏嘘。 (四)李焘之“无语” 在陈执中罢相事件中,有关范镇态度的真实信息,虽然前前后后有十多篇奏疏,但却只有范镇与仁宗两人知晓,这些信息从未完整公开地抵达赵抃与御史台官。这就是陈执中罢相事件中的隐含时序。这一隐含时序暴露了仁宗后期政治的诸多问题,比如皇帝对信息的独占,范镇的奏疏,仁宗为什么不公开?是不肯,还是不能?这是需要综合考虑仁宗后期恶劣的健康状况加以评估的。这种皇帝的信息独占,放到北宋的政治传统之中,又该怎样解读?宋朝的台谏官有谒禁,不能随意会客,但是,在此之前,台谏官统一行动又是常见现象,范镇为什么没有利用上疏以外的渠道与御史台沟通,而是有意无意地放任了赵抃等对自己的误解?种种疑问,已非本文可以容纳。这里只看李焘的叙事。 对于陈执中罢相事件中所隐含的信息抵达时序,李焘不是没有概念的。他注意到了,“镇累奏乞与御史辨,不报”(42);对于范镇所言不获公开,蒙受御史台误解攻讦的处境,李焘也是同情的。他所引用的范镇章疏有时篇幅极大,远超核心叙事。比如,至和二年二月甲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之下,以“先是,知谏院范镇言”、“于是,镇又言”、“镇又言”、“镇又言”开头,引用了范镇的四篇奏疏,一篇上于赵抃此言之前,三篇上于赵抃此疏之后,李焘自注“范镇累奏不得其时,今附见赵抃劾章后”。(43)尽管如此,《长编》的叙事并未强调这一隐含线索。李焘的叙事线索明确,遵循自然顺序,以显然时序展开。这种安排,使得《长编》的叙事脉络显得很清楚,但是,有关宋代政治史实质性内容的揭露力度则弱了很多。 李焘的叙述之所以呈现出这种状态,既是体裁的需要,也有思想的制约。传统史家承袭孔子“述而不作”的传统,比较强调事实的整理,“古代史学以叙述为主,以解释、评论为辅。”(44)从宋代起,又有学者开始重视“读史”,“强调读史者应该如何理解历史”,“‘读史’者已经展现出一个‘研究’者的姿态。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问题意识’。”(45)这种“读史者问题意识”的出现,显然并未改变史学的主流。李焘心中自然有他的问题,不然他不会给我们呈现如此丰富的细节;然而,在叙述中,李焘仍然恪守了传统。 ①张其凡、刘广丰《寇准的宦历、性格及思想》,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编《邓广铭教授百年诞辰纪念文集》,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435页。 ②国家图书馆藏拓片,题柯昌泗旧藏“岁寒唱和诗”,编号“各地10413”。 ③司马光《答范梦得书》,《司马光集·补遗》卷九,李文泽、霞绍晖校点,四川大学出版社,1741页。 ④司马光《答范梦得书》,1741-1742页。 ⑤司马光《答范梦得书》,1743页。 ⑥周必大《文忠集》卷一五《题东坡元佑手录》,《全宋文》卷5123,第230册,第243-244页。 ⑦《长编》卷一七一,中华书局点校,1992年1版,2004年2印,7册4108页。 ⑧司马光《论夏令公谧状》《论夏令公谧第二状》,《司马光集》卷一六,499-502页。《宋朝诸臣奏议》下册1023页同。 ⑨《宋史》卷一二四《礼志二十七·凶礼三》,中华书局校点本,9册2913页。 ⑩王珪《华阳集》卷四七《夏文庄公竦神道碑铭》。杜大珪编《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卷二二亦载此碑,文同。 (11)《夏竦神道碑》所载竦薨逝时间,为“九月乙酉”,与《长编》不同。未知孰是。对于《神道碑》载夏竦入葬的时间“皇佑五年七月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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