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富·至富·长富·常富 “富贵”追求,在当时完全是一种正面的人生目标,人们公开地毫不掩饰地宣示这一志愿。“富贵”追求,是当时社会共同的理想。 汉印可见“富贵”、“长生大富”、“至富”、“长富”、“常富贵”、“日贵”、“日就富贵”等文字,反映社会意识中对“富贵”的重视。又有“王富之印”、“毛富之印”、“周常富”、“孙贵”、“茆寿贵印”、“魏弦贵”等。⑥“富”“贵”成为人名用字,是重要的文化信息。 我们看到,除了“长生如石”,“生如山石”,“予(与)天相保不知老”等长生祈祝外,汉代镜铭文字还反映了当时民间对于所谓“富宜昌”、“贵富昌”的热切期盼。而人们的财富企求,体现如文字“大赏”、“贾万”、“百倍”、“宜古(贾)市”、“家大富”等,其强烈和迫切,是超过了平安企求(如“长乐未央(殃)”、“长乐未英(殃)”、“长保二亲宜孙子”、“除去不祥宜孙子”、“辟邪喜怒无央(殃)咎”等),多子企求(如“宜子孙”、“长宜子孙”、“众具七子九孙各有喜”、“十子九孙各有喜”等)的。而体现尊贵企求的“宜官□”、“带服章”、“宜侯王”、“君宜高官”、“位至三公”、“立(位)至公侯”、“官至公卿中尚(常)侍”、“囗至三公中常侍”、“左右为吏高升”等文字资料,也值得注意。直接表现“富贵”追求的镜铭,多见“富贵”、“家常富贵”、“富贵昌”、“富贵且昌”、“富贵番昌”、“富贵高迁”、“富贵吉羊”、“富贵延年”、“富贵乐未央”、“富贵毋忧”、“富贵安乐”、“富贵安宁”、“富贵昌乐”、“大富贵”、“大上富贵”、“大乐富贵”等。汉代砖文,有“阳遂富贵”、“富贵吉祥”、“昌富贵宜官秩”、“富贵昌宜宫堂意气阳……”等。 居延汉简有“富贵昌宜侯王富贵昌宜侯王”(E.P.T59:340A)简文,又可见“屋兰富贵里”(14.25),“觻得富贵里”(45.7B,77.2),“氐池富贵里”(51.3,562.22)地名,敦煌汉简亦有“敦煌富贵里”(1757),烽燧也有以“富贵”命名者,如“富贵隧”(829A)。简文所见“富贵卒”(2088,2093B)、“富贵徒”(2089)有可能与“富贵隧”有关。这些现象,都是“荣莫大乎富贵”⑦意识的反映。 汉长安城遗址曾经采集到“富贵”、“严氏富贵”、“万岁宜富安世”、“千万岁富贵宜子孙”文字瓦当。陕西淳化汉甘泉宫遗址董家村和凉武帝村都曾经采集到“千金宜富贵当”文字瓦当。陕西华县汉京师仓遗址曾经出土“大富”文字瓦当。西安南郊春临村又曾经采集到“富贵毋央”文字瓦当。西安灞桥乡发现的“并是富贵”文字瓦当,也是体现当时人思想意识的文物遗存。陕西耀县独家村曾经采集到的“宜富昌”、“富贵昌”、“大富吉”文字瓦当,陕西渭南辛市乡大夫张村采集到的“日乐富昌”文字瓦当,陕西安康市文管会收藏的“富贵万岁”文字瓦当,陕西兴平曾经出土的“宜钱金当”文字瓦当等等,同样反映了普遍的社会追求。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收藏的汉代“日入百千万”铜洗,也可以看作包含同样文化信息的资料。这些文字毫不掩饰对富贵的炽烈的追求。 汉代画象多见挽弓向树上射猴射鸟的画面。已经有学者指出,其主题,应当理解为射侯射雀(爵),应当读作“射爵图”,取义在于“射官取富贵”。⑧这样的理解,是有说服力的。汉墓随葬的钱树和汉代装饰形式中常见的钱纹图案,也都是反映“富贵”追求之社会意识的文物资料。⑨ 四、富贵功名 《后汉书·鲍永传》记载:“时赤眉害更始,三辅道绝。光武即位,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永诣行在所。永疑不从,乃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既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大伯等,封上将军列侯印绶,悉罢兵。但幅巾与诸将及同心客百余人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所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李贤注:“幸,希也。”可知两汉之际民众暴动除了争取起码的生存权之外,又有“希富贵”的动机。 期求“富贵”,被看作一种健康的理想,一种高远的志向,于是为社会舆论所肯定。郦炎“有志气”,作诗:“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修翼无卑栖,远趾不步局。舒吾陵霄羽,奋此千里足。超迈绝尘驱,倏忽谁能逐。贤愚岂常类,禀性在清浊。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通塞苟由己,志士不相卜。陈平敖里社,韩信钓河曲。终居天下宰,食此万锤禄。德音流千载,功名重山岳。”⑩对于所谓“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李贤解释说:“富贵者为人所载于典籍也,贫贱者不载于天录。天录谓若萧、曹见名于图书。” 汉明帝永平十六年(73),窦固、耿忠进占伊吾。次年,窦固派假司马班超率吏士36人出使西域南道诸国,争取他们与东汉军队合力抗击匈奴。班超先到鄯善,当时也有匈奴使者来,鄯善王首鼠两端,态度暧昧。班超激励随行者夜烧匈奴使者营幕,杀匈奴使者,鄯善“一国震怖”。班超控制鄯善后,又西行于阗,迫使于阗王攻杀匈奴使者,归降东汉。第二年,班超又前往西域西部的疏勒(今新疆喀什),废亲匈奴的龟兹王所立疏勒王,另立亲汉的疏勒贵族为王。因班超的努力,西域50余国悉皆纳质内属。东汉王朝封班超为定远侯。《后汉书·班超传》记载了班超立功鄯善的故事:“超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探知确实有匈奴使来,于是,“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曰:‘善。’初夜,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百许人悉烧死。……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还奏于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壮超节,诏固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班超启动对匈奴使团的袭击之前,竟然是以所谓“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作为鼓动方式的。而故事的结局告知我们,班超确实是因此立功,果然成就了“富贵”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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