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逸民的社会表现和“富贵”意识 《后汉书·逸民列传》序文写道:“《易》称‘《遯》之时义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尧称则天,不屈颍阳之高;武尽美矣,终全孤竹之洁。自兹以降,风流弥繁,长往之轨未殊,而感致之数匪一。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静己以镇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观其甘心畎亩之中,憔悴江海之上,岂必亲鱼鸟乐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故蒙耻之宾,屡黜不去其国;蹈海之节,千乘莫移其情。适使矫易去就,则不能相为矣。彼虽硁硁有类沽名者,然而蝉蜕嚣埃之中,自致寰区之外,异夫饰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也。”社会上有不事王侯,不逐浮利的高洁之士。他们能够“骄富贵”的态度,是以一种“志意”和“道义”结合而凝成的人生原则为坚定支撑的。 能够“甘心畎亩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蒙耻之宾,屡黜不去其国;蹈海之节,千乘莫移其情”,显现出坚守这种原则的决心。《后汉书·种岱传》:“富贵不能回其虑,万物不能扰其心。”《后汉书·刘陶传》:“好尚或殊,富贵不求合;情趣苟同,贫贱不易意。”《三国志·魏书·王昶传》:“富贵声名,人情所乐,而君子或得而不处,何也?恶不由其道耳。”都表现出“骄富贵”的社会意识。 《汉书·东方朔传》颜师古注引如淳曰:“反时直言正谏,则与富贵不相逢矣。”如果不顺从最高权力,则没有得到“富贵”的可能。《汉书·杨恽传》记录杨恽歌诗:“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颜师古注引张晏曰:“山高而在阳,人君之象也。芜秽不治,言朝廷之荒乱也。一顷百亩,以喻百官也。言豆者,贞实之物,当在困仓,零落在野,喻己见放弃也。萁曲而不直,言朝臣皆谄谀也。”颜师古解释说:“须,待也。”杨恽所谓“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很可能表现了较在“志”与“道”的约束下坚守“高尚”原则的士人们更为潇洒旷达的人生态度。而对“富贵”的冷漠,则同样亦“性分所至”是也。 注释: ①《汉书·陈胜传》:“但一人富貴,不问彼此,皆不相忘也。” ②鲁迅在《坟·看镜有感》中写道:“遥想汉人多少闳放,新来的动植物,即毫不拘忌,来充装饰的花纹。” ③《史记·淮阴侯列传》:“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汉书·韩信传》:“韩信,淮阴人也。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常从人寄食。”则“甚至于‘凡人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即深为乡党所耻”,应为“甚至于凡人‘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即深为乡党所耻”。 ④邹纪万:《秦汉史》,众文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9月版,第188页。 ⑤关于所谓“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又见于《华阳国志·巴志》:“汉高帝灭秦,为汉王,王巴、蜀。阆中人范目,有恩信方略,知帝必定天下,说帝,为募发賨人,要与共定秦。秦地既定,封目为长安建章乡侯。帝将讨关东,賨民皆思归;帝嘉其功而难伤其意,遂听还巴。谓目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耳。’徙封阆中慈乡侯。”又《后汉书·景丹传》写道,景丹字孙卿,冯翊栎阳人也。建武二年,定封景丹栎阳侯。帝谓丹曰:“今关东故王国,虽数县,不过栎阳万户邑。夫‘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故以封卿耳。”景丹顿首谢。又如《三国志·魏书·朱灵传》裴松之注引《九州春秋》:“文帝即位,封灵鄃侯,增其户邑。诏曰:‘将军佐命先帝,典兵历年,威过方、邵,功踰绛、灌,图籍所美,何以加焉?朕受天命,帝有海内,元功之将,社稷之臣,皆朕所与同福共庆,传之无穷者也。今封隃侯。富贵不归故乡,如夜行衣绣。若平常所志,愿勿难言。’灵谢曰:‘高唐,宿所愿。’于是更封高唐侯。” ⑥罗福颐编:《汉印文字征》,文物出版社1978年9月版,五·十四,六·十九,七·十五。 ⑦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易·系辞》。 ⑧邢义田:《汉代画象内容与榜题的关系》,《故宫文物月刊》14.5(1996);《汉代画象中的“射爵射侯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71本第1分(2000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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