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后半期，德国经济迅速发展，使德国超过法国，赶上英国，成为世界资本主义强国。这一事实，为世人所瞩目，成为许多学者重要的研究课题。本世纪以来，出现了许多著作和文章，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许多学者正确地指出了德国经济迅速发展的种种原因。①
    深入研究这个问题，关键在于研究方法的改进。上述著作和文章往往从德国经济发展这一整体的表象出发，在分析中抽象出若干要素，但是没有继续深入。马克思认为，在此基础上还应“从抽象上升到具体”，“达到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这才是科学的正确方法。因为只有这样，才“反映了事物的整体、本质和内在联系”。②
    近年来，系统论方法作为新兴的科学方法，在许多学科领域得到广泛应用。所谓系统，就是由若干要素以一定结构相互联系而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运用结构和层次、动态和发展、整体性和有序性等原则研究对象系统整体联系的方法就是系统论方法。由于这一方法强调整体性，注意要素间的相关联系与作用，因而能够有效地克服上述著作和文章的缺陷，使我们能够“从抽象上升到具体”。
    事实上，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和方法论中包含着丰富的系统性思想。③今天，我们应当努力发掘马恩著作中的系统性思想，用以指导史学研究，同时，还应当积极吸收包括一般系统论在内的当代科学成果，促进历史研究方法的改进与完善。
    本文是运用系统论方法考察十九世纪后半期德国经济迅速发展原因的一次尝试。
    一
    任何事物，内部都有其独特的结构。事物发展规律首先取决于事物内部结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曾经借用别人的话，明确地表述了这一思想。④经济发展规律首先取决于经济系统的内部结构。由于产业结构在经济结构中对生产的发展具有决定性影响，因此，我们从产业结构入手，考察德国经济发展的内在原因。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后期到八十年代前期，德国完成了产业革命。产业革命改变了原有的生产方式，造成了适于经济高速发展的新型产业结构。
    在德国，铁路建设是产业革命的出发点和前提，运输业革命带动了其他产业的变革。德国第一条铁路于1835年建成。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铁路建设出现高潮。1850年，后来的德意志帝国范围内已有近六千公里的线路通车。这一长度是当时已开始产业革命几十年的法国的两倍。1872年德国铁路里程达二万二千多公里，超过了英国。1900年达五万多公里，遥居欧洲之首。⑤产业革命前期，德国在政治上尚处于分裂状态。但是迅速建成的铁路网同关税同盟一起，把德国从经济上联系起来，加速了国内统一市场的形成。
    十九世纪末，德国在扩建铁路的同时，大力发展远洋航运事业。八十年代初，德国最大港口汉堡只有四条重要的轮船航线，到十九世纪末，已增加到十二条。远洋航线的扩大，为德国开辟了广阔的海外市场。1880年德国对外贸易额为五十七亿马克，1900年达到一百零四亿马克。同期法国外贸额几乎没有增长（从八十五亿法朗增加到八十八亿法朗）。德国成为世界第二贸易大国。⑥
    铁路建设和造船业的迅速增长，对采煤、冶铁和机器制造业的需求空前扩大，同时又为它们的发展提供了有效的运输手段。1825-1835年，德国煤炭产量只增加31％。大规模铁路建设开展后，煤炭产量激增，1869年达三千四百万吨，是1835年的十六倍。从五十年代起，生铁产量也迅速增长，1869 年达一百三十一万吨， 是1850年的六倍多，1900年达七百五十五万吨，又几乎是1869年的六倍。⑦
    拿破仑战争以后，德国农村旧有经济结构逐步解体。五、六十年代铁路网的建成，加速了这一过程。六、七十年代，农村的阶级结构出现了根本变化。这一变化为德国商业性农业的充分发展以及农业机器的广泛应用扫除了障碍。到十九世纪后期，德国农业完成了技术结构和产品结构的变革，农业生产力大大提高。1852年，德国谷物收获量为一千三百万吨，1900年达到二千三百五十万吨，增长近80％。同一时期，法国谷物生产仅增长16％，英国几乎没有增长，1852-1900年，德国甜菜产量从一百零六万吨增加到一千六百万吨。1850-1900年，马铃薯产量从一千零九十四万吨增加到四千零五十九万吨。1849-1900年，猪饲养量从五百七十四万头增至一千六百多万头。这几方面，无论总产量还是增长速度德国都大大超过英法等国。
    农业生产力的大增长，从多方面促进了产业革命的深入进行和整个经济的迅速发展。农业为轻工业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德国发达的制糖、制酒业就是以甜菜和马铃薯的生产为基础的。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谷物和肉类产品的产量不断增加，使正在迅速工业化的德国在很大程度上自己解决了吃饭问题。1900年德国进口谷物四百八十万吨，本国生产二千三百五十万吨，自给率达83％。同年英国谷物自给率不到40％。二十世纪初，德国肉产品自给率达95％，英国只有55％。⑧这时，每年德国用于进口食物的费用比英国少约一亿英镑。农业变革也造成了新的人口结构，大量农村人口流入城市，为工业运输业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1871-1900年，德国城市人口由一千三百九十四万剧增到三千零六十六万，增加的一千六百七十二万人口中，约有三分之二由农村流入。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