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与民族主义”就是在这样的土壤中产生的,因为这些新型国家必须从历史和理念上寻求自身的合法性。宗教派别、血缘关系、独特的族群和文化的纽带都成为重要的依据,英国率先认为自己是上帝的第一个儿子,实际上宣告了一个新的民族的诞生。(14)法国的路易十四宣称自己是太阳王,而德意志人则开始强调“亚当是一个德意志人”(15)。其他欧洲人也纷纷寻找自己优越和独特的民族特性并创建自己的国家,于是,现代国家在经济发展活跃地区的外围出现。就财富而言,竞争中的权力集团——地主和商人在互动中彼此受益。这两大集团显示出了共同的愿望:为发展和战争提供资金以增强国家实力,从而在国家事务中拥有更多的发言权。(16)因此,这些新型国家的一大基本特征就是好战(warlike),战争对于它们来说“并非最优的政策选择,而是一种有机的需求……统治者拼装起来的全部国家机器很大程度上是战争的副产品”(17)。的确,在现代早期的欧洲,战争频发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按照安德森所引的数据,整个16世纪,欧洲只有25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军事行动;17世纪,只有7年没有发生国家间的大战。(18)英国在所有这些行动中都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参与,事实证明,这样的竞争非常有助于英国民族意识的形成。(19)在欧洲大陆,统一王朝国家的中央集权化措施(如法国等)也在很大程度上逐渐促成了民族共同体的形成,并取得了某种领先的优势。而四分五裂的德意志则处于不利状态,为了统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17世纪以来,欧洲其他强国一直把地处欧洲中央的德意志作为实现各自野心、安全目标和权势投射(power-projections)的舞台。尽管黑格尔一再论证“作为国家民族,其实体性的合理性和直接的现实性就是精神,因而是世上的绝对权力。……是拥有主权和独立的实体”(20)。但周围的大国并不愿意给德意志提供这样一个实体。在克里米亚战争、意大利统一的法奥战争和“大众政治的兴起”损害了维也纳体系的原则——复辟、君主合法性和反革命之后,俾斯麦领导下的普鲁士终于抓住机会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结束了五百多年封建割据造成的四分五裂局面,促进了德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到19世纪末,德国工业生产已超过英法等先进工业国家,跃居世界第二位。(21)而早已完成这一任务的英国,则成为第一个工业化强国。由此可见,创立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平台对发展所具有的极端重要性。这些民族国家的性质,按照斯大林的观点,都是资产阶级民族国家,因为这些所谓“现代民族”都是资产阶级民族,例如法兰西、英吉利、北美利坚以及其他类似的民族。(22)尽管如此,这些民族国家与此前过渡状态的王朝国家却有了巨大的差别——它们的属性发生了变化,人民的身份从“臣民”转化为了“公民”。其根本性的标志是,人民主权取代了王权,国家利益取代了王朝利益。(23)从世界历史发展的阶段看,这些首先登上民族国家榜首的都是“强势民族国家”(24)。它们是最先开始构建民族国家平台的一批国家,也是当今发达国家的主体。这些国家是其自身发展与国际争霸的态势交织在一起的产物,它们存在于由其他民族国家所组成的联合体(国际社会)之中。它们不仅需要解决内部的矛盾,也需要与地缘政治竞争对手或者国际压力做顽强和智慧的抗争。这一点在德意志统一过程中表现得特别明显,因此俾斯麦才会说:“实现了国家统一后,我的理想一向是不仅要取得欧洲弱小国家的信任,而且要取得大国的信任。”(25)一些德国研究者在不同场合也表达过相似的看法:所谓的“德国问题”从来就不是德国一国的问题,而是一个欧洲问题。(26)同样,其他欧洲民族国家的独立和构建,基本上也是在各种不同的国际态势下,通过自己奋力拼搏所取得的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