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黄遵宪著《日本国志》(3)
黄遵宪修订《日本国志》时,正值中国甲午受辱之后,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变法运动渐趋高潮。此刻他参加强学会,已从一个早期改良主义者演变成一个成熟的激进的改良主义者,对于十多年的旧作,当然要作一番修订工作,以适应变化了的思想。所改之处,大约可分为三种情况: 首先是议论部分。如在记述日本大久保利通上疏后,作者加了这样一段话。他说: “先是明治元年,大久保利通疏称……我中世以还,天子深居九重,民之视君,尊如帝天。君之视臣,贱如奴隶……君臣乖隔,离德离心效已可覩矣。普天率土莫非王臣,此以帝号自娱,以示天无二日之尊,犹之可也。今天下万国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盛仪卫,饰边幅,与井底蛙何异。”(12) 本书初刻本中有不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及“天不变道也不变”等思想的阐述。但在这里却增入了“今天下万国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盛仪卫,饰边幅,与井底蛙何异”等内容,表明他的民权思想有了新的发展。 又如在记述日本幕府末年与列强签不平等条约,黄遵宪感叹地说: “此皆幕府末年所订之约,当美约定议时,但以城下之盟隐忍屈从,期暂纡目前之祸,以待后举。而治丝愈纷,燎原愈烈。每改约一次则外人愈得利,日本愈受损,而当时君臣上下,挟全力以争约者固未知之知也。”(13) 黄遵宪在改刻本中补上这一段话,是具有深意的。当时马关条约初订,中国又向殖民地、半殖民地泥淖深陷一步。他以日本由弱转强的历史告诫国人,只有变法维新,才是摆脱外侮的唯一出路;苟且姑息,必将“治丝愈纷”,遭亡国灭种之祸。 其次,更多文字上修改的,是史料的改正与充实,其重大者有十一处。例如,第八卷以大量篇幅补充说明治维新后变法措施数十条。择其要有1.撤除各港口侮辱性“耶苏踏象”,实行宗教自由。2.派人留学外国。详记伊滕博文、榎本武扬出洋经过。3.吸收外资,聘请外人,传播西方文化技术。4.分驻公使、领事于各国,积极开展外交。5.改兵制、练海军、变刑法、研医学、架电线、敷铁道。这里,作者在改刻本中不厌其详地列出维新措施,是和中国一八八七年前后改良运动已接近高潮、迫切需要向外国援引改革方案这种政治形势分不开的。黄遵宪正是利用《日本国志》改刻机会,呈上了一份精详周密的新政设想。此后不久,这些措施不少成了改革派施政方案。光绪帝百日维新期间颁发“维新上谕”,与改刻本所言维新措施大体吻合。 在第三卷中多出了一页文字,介绍日本人民为争取召开议会掀起的自由民权运动。文中说:明治初年复开“地方官会议”,而地方绅民结党立会,以论时政者,所在蜂起,官民争权,屡兴讼狱。至十一、十二年间,各府县联名上书,请开国会者,多至数万人(14)。并加评论说:“分朝权以伸民气,促开国会,势也。而政权所属,上不能专制于朝廷,次不能寄委于臣隶,又不得不采泰西上下议院之法,以渐变君民共主之局,又势也。”(15) 黄遵宪一方面记载日本维新人士“联名上书,请开国会,多至数万人”的史实,一方面又热情加以肯定,并视之为“势”之必然。一八九五年,康有为联合各省应试举人,“公车上书”。黄遵宪改订史书,增加日本自由民权运动“各府县联名上书,请开国会”的情节,相互映照,笔端影射,不难窥出。 另外,改刻本第八卷还增加了日、俄桦太岛交涉事件的记述。这次交涉,日方失败,被俄国割去桦太岛全部。作者对沙俄侵略素有警觉。联系一八七五年《日俄桦太千岛交换协定》签订时,黄遵宪赋的一首诗云:“一洲桦太半狉榛,瓯脱中居两国邻。罗刹黑风忽吹去,北门管钥任何人。”(16)便可揣知作者补述这一事件的用意,是要人们警惕沙俄对中国的威胁。 这里指出一点,上述作者对史论和史料的改定,只进行到第八卷就结束了。此后基本上没有修改,估计作者当时忙于改良实际工作,政事倥偬,无暇为继。同时,通篇看来,其改订,增多删少。一方面增加了新史料,新思想,一方面又保留原作旧观点。新旧杂掺,同异互抵的现象严重存在。 第三,属于文字润饰方面的改变,贯穿全书,计有近百处,这里就不一一引证和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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