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封锁”与拿破仑帝国的覆灭(4)
在维护民族独立的斗争中,西班牙人民同仇敌忾,英勇顽强,使拿破仑的几十万大军一筹莫展,精疲力竭,并最终取得了民族解放战争的胜利。后来,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上不得不承认说:“倒霉的西班牙战争把我毁了,这是一个真正的痈疽--是法国失败的第一个原因。”(36) 半岛战争在拿破仑的大陆封锁体系上打开了第一个大缺口,并为英国的商品敞开了伊比利亚半岛及美洲殖民地市场的大门。尤其重要的是它打破了拿破仑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欧陆各国反抗拿破仑的斗志。 拿破仑的侵占宰割和大陆封锁的枷锁也促进了德意志的觉醒。恩格斯说:“砂糖和咖啡在19世纪具有世界意义,是由于拿破仑的大陆封锁体系所引起的这两种产品的缺乏推动了德意志人民起来反抗拿破仑,从而成为1813年解放战争的现实基础。”(37)法国大革命的霹雳震撼了古老的德意志,民主、共和的思想也曾使德意志人心驰神往。然而,拿破仑大军的战车却又碾碎了他们的梦想,连年战争、军事占领、大陆封锁、苛捐杂税、民族压迫和掠夺使他们要求摆脱大陆体系的束缚和拿破仑异族统治的呼声日益高涨。 改革家斯泰因、哈登堡呼吁改革,强国兴邦。爱国者用歌曲、诗篇呼唤人民起来解放祖国,争取独立。奥地利的弗兰茨皇帝悄悄聚集力量,实行普遍兵役制,准备对法作战。德意志人民终于觉醒了。1809年法奥战争期间民族运动达到第一次高潮。弗兰哥尼亚、波美拉尼亚、黑森、威斯特伐利亚都纷纷加入民族战争,提罗耳的1809年4月起义迫使3000法军投降。1812年拿破仑侵俄战争失败后, 德意志展开了全民族的解放运动,成千上万的爱国者自愿参军,普奥在第六次反法战争中成了向法国腹地进军的急先锋。 这对拿破仑来讲是灾难性的,西有西班牙、葡萄牙的反抗,东有德意志、奥地利的武装进攻, 拿破仑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困境。 而对其毁天性打击的是俄国。1807年俄皇与拿破仑结盟,参加大陆封锁体系,其目的是为了实现“西方归拿破仑、东方归亚历山大”(38)的梦想。然而,封锁所带来的经济困境迫使亚历山大违背盟约,破坏封锁。 1810年12月,亚历山大颁布了《关于1811年与中立国贸易的规定》及其附件,实际上是以放宽中立国贸易为名,向殖民地商品敞开了大门,英国的货物在沙皇的默许下从波罗的海沿岸先涌入俄国,再流入到德意志、波兰和其它欧陆国家。此外,1811年俄国还颁布新税率,规定对奢侈品、天鹅绒、丝织品、葡萄酒等征收禁止性的关税,而这些正是法国输往俄国的主要商品,这就严重地破坏了大陆封锁制度,法俄同盟名存实亡,拿破仑有功败垂成之虞,绝对不能容忍,因为大陆封锁没有俄国的参加就几乎是形同虚设。因此,他决定攻俄制英,确保大陆封锁体系。 因此,法俄同盟的破裂和法俄战争的爆发的主要原因不是由于波兰问题的纠纷,也不是由于对德意志、土耳其的争夺,而是俄国背离了大陆封锁政策导致了法俄矛盾的激化。正如恩格斯所说:“贸易封锁日益变得无法忍受,经济比外交和沙皇加在一起还要更强,同英国的贸易又悄悄地恢复了,提尔西特和约的条款被破坏了,于是爆发了1812年的战争。”(39) 1812年侵俄战争的结果是40万大军惨遭失败,这对于不可一世的拿破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拿破仑的政治生命,终结于滑铁卢,而其决定点,则是在莫斯科的失败。”(40)1812年俄国卫国战争的胜利鼓舞了欧洲被奴役的各族人民的斗志,“成为了西方普遍起义反对拿破仑统治的信号”(41)。1813年的战争是欧洲各族人民反抗拿破仑统治,争取民族解放斗争的“民族之战”,拿破仑众叛亲离,大帝国也正是在这民族运动的洪流冲击下迅速瓦解的。 综上所述,1813年欧洲的民族解放战争的爆发虽然不能全部归结于大陆封锁的结果,但封锁确是最终导致这场战争的重要原因。 大陆封锁政策所以终遭失败,其主要原因可概括如下: 第一,处于工业革命高潮中的英国具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潜力,足以经受住封锁的冲击,并使其彻底破产。 拿破仑认为英国是以海外贸易为生命线的工业国,一旦遭受封锁,断绝与欧陆的经济联系,中断贸易往来,便会陷于工商业破产、经济危机与社会动乱之中,就会不打自垮。但是,他没有充分估计到英国正处于工业革命过程中,具有巨大的经济实力和迅速发展的潜力,以及殖民霸主的经济效应,更不懂得廉价的商品炮弹能够轰垮任何人为的壁障。因此, 封锁初期, 英国工商业和外贸遭受很大的打击,1810年还爆发了经济危机,但由于借机抢占了法国及其盟国的殖民地,开拓了新的海外市场,美洲、澳洲和南亚等地的原料粮食源源运进英国,本国的农业也获得了新的发展,因而很快摆脱了经济困境,并在新技术的基础上得到稳步的发展和提高。而法国则因为工业技术落后,原料紧缺,生产下降,“欧洲工厂”的设想未能实现,无力满足欧陆国家工业品的需求,英国廉价的工业品仍为各国所渴求,因而它们为其流入大陆大开通道。封锁的破产是势所必然的。 第二,法国海上力量薄弱,无力对大陆实行全面严密的封锁。 拿破仑虽然深悉英国拥有海上霸权,但却认为法国雄居陆上霸主,凭其陆上军事力量能够实施封锁,割断欧陆与英国的贸易联系,以“大陆战胜海洋”,但实际上因其海军力量薄弱,仅靠有限的陆军担负占领和控制附属国并封锁辽阔漫长的欧陆海岸线是力所不及的。虽然有庞大的缉私警察和海关官员队伍,但他们借机贪污受贿,敲诈勒索,大发横财,不可能成为走私贸易堵漏的有力屏障。英国则借其强大的海军力量围绕大陆建立了广泛的走私据点,把廉价的工业品倾入欧陆各地,大陆封锁实际上成为有名无实的空架子。 第三,大陆封锁违背世界经济发展的总趋势,损害了欧陆各国及法国本国人民的利益,激起国内外人民的普遍憎恶和反对,这是其必遭失败的根本原因。 长期以来,欧陆国家和英国及美洲有着密切的经济联系和贸易往来,大陆的工业原料、生活物品等来自美洲,农产品输往英国,并从英国运回廉价的工业品,殖民地更是西、荷等国赖以生存的重要基地。然而,拿破仑却无视这种世界经济关系,人为地切断欧陆与英国及美洲的外贸联系,打乱欧洲的经济秩序,阻滞各国的经济发展,使他们成为封锁政策灾难的承受者,而且为了将他们纳入封锁体系,用军事力量控制他们,割地索款,掠夺资源,横征暴敛,更激发了各国的民族义愤,引发了声势浩大的民族运动烈火,将帝国大厦焚毁于大火之中。 对法国本身来说,大陆封锁无异于作茧自缚造成长时期的经济萧条和危机,长期战争又耗尽了国家的实力,引起各阶层的不满,孕育了深刻的政治危机。 大陆封锁像一把双刃利剑,既刺伤了欧洲,又刺伤了法国,砍毁了帝国大厦的支柱,在帝国大厦废墟上垒起了波旁王朝的庙宇。史实说明,即使像曾将欧洲踩在脚下的拿破仑这样不可一世的霸权主义者,只要违背世界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和人民的希望,倒行逆施,挥舞封锁制裁一类的双刃利剑、割断已经形成并且深化的世界经济联系的任何企图都是注定要失败的,只能落得以损人开始,以害己告终的可悲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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