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3月28日,是苏联文学奠基人高尔基诞辰125周年。尽管近年来俄罗斯一些人对高尔基颇多非议,但俄罗斯报刊在这个日子前后还是发表了不少纪念文章。其中虽有对高尔基贬抑之词,但持论较为公正者更多。一位作家说:“高尔基的文学才能也许不像他的崇拜者捧的那么高,但完全否认这种才能也是不公正的”,“他35岁时已在世界驰名”,“他的戏剧《在底层》曾在柏林一家最好的剧场连续上演两年,然后又演遍了德国其他剧场”。这个事实说明了高尔基作品的社会效应和影响曾经是多么巨大! 俄罗斯报刊近来披露了一批过去保密的高尔基资料。从中我们获悉的重要情况之一是高尔基与布哈林的关系:原来,高尔基与这位担任过俄共(布)领导后被错误处死的政治家曾经是意气投合的好友,而且两人曾经共同推进过二、三十年代苏联文学的发展。对此,过去的苏联历史、苏联文学史,乃至高尔基、布哈林的传记都未曾触及过。 列宁认为高尔基是“无产阶级艺术的权威”,但由于高尔基出过几次重大的政治错误,以致列宁感叹道:“高尔基为什么要搞政治呢?”列宁与高尔基友谊深厚。列宁虽对高尔基作过不少批评,但更多的是亲近、友爱、尊重、关怀。高尔基尽管有时在政治上理论上与列宁有距离,但对列宁本人是敬重、热爱的。1921年高尔基健康恶化,在列宁一再要求下,他到德国治疗。不久后,俄共(布)中央委员布哈林到柏林参加国际会议,列宁委托他前去探望高尔基。由此开始了高尔基和布哈林的友谊。 高尔基比布哈林年长二十岁。他过去读过布哈林写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一书,由于自己的偏见,对之并无好感。但这次他在德国见到来访的布哈林后,却很快就喜欢起他来。也许因为两人都博学多识,对许多问题见解一致或接近,两人都正直淳朴、平易近人、真诚待人,性格上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两人谈得十分投机,建立起忘年之交。生性活泼的布哈林在高尔基面前十分随便,常常戏谑地称呼他为“美髭公”,并且敢于直率地谈论高尔基政治上的迷误,高尔基听到后并不反感。布哈林回国后一直与高尔基通信,在一封信里说:“您大概已经忘了我们共度的那些夜晚,我们谈论列夫·托尔斯泰……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布哈林与列宁一样,一方面敬重高尔基的天才和为人,懂得他的巨大作用,另一方面也批评他的政治错误。1922年,高尔基在国外发表一篇文章《俄罗斯的残酷》,重复了他在1917年十月革命前后发表的《不合时宜的思想》中的错误,布哈林写信给他说:“您在哥本哈根《政治家》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使我们很痛心。《消息报》已开始对您发动攻击。我当然不能让《真理报》也那么做。但我也深感沉重。美髭公,您干吗在那种下流报纸上发表东西,而且是在热那亚会议期间?!您在那些资产阶级畜牲面前流露您种种悲天悯人的疑虑,他们高兴得了不得,我们却蒙受损失。况且,您怎么知道,工人和知识分子将会因农民而灭亡?……您不明白您的这番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客观效果,它可能被人利用……我对您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热爱您、敬重您。我们不能失去您,您也不该失去我们……”这封信意见尖锐,但高尔基读后却感到亲切,他部分地承认了错误。他在回信中,一方面为自己辩解,说他这篇文章效果并不坏,“已使某些人确信,苏维埃政权从历史来看是合理的”,“使人与苏维埃政权和解”;另一方面,他也承认,“在热那亚会议期间发表这样的文章是不策略的。”他还说:“谢谢您写了这样一封同志式的很好的信。对这样的信,是不能生气的,而且要紧握您的手。”“您是个好人,非常好的同志!”1923年秋,布哈林又给高尔基写了一封含有批评的信,上面说:“我读了您在《红色处女地》杂志最近一期上发表的小说。很高超。读来是一种享受。但您是否受了西欧危机和对佛教思想价值重新评价的影响……一些正在灭亡的社会阶层特有的可悲毛病是否影响了您?您是否对自己身上的人的乐观精神发生了动摇?…现在是一种新的生活正在前进,应当尽一切力量建立它、拽住它、吞掉它、发展它、巩固它……只从逻辑上论证这种生活是不够的,要把心理转到这条轨道上来,而做到这一点,最好还是住在俄国。”这封信,既批评了高尔基,又表达了对高尔基艺术才能的崇敬,还传达了俄共(布)中央对高尔基回国的希望。这些事实,说明布哈林是十分善于对高尔基做思想工作的,也说明两人建立了能够互相理解的友谊关系。高尔基对布哈林尽管十分欣赏,但当他认为布哈林有毛病时,也不放过。他见到布哈林于1924年写文章轻率粗暴地批评生理学家巴甫洛夫院士,就给人写信说:“你能不能找到巴甫洛夫的著作《二十年经验》?布哈林在《红色处女地》杂志上发表文章,那么不客气地对它进行批判……”不久,高尔基在一篇文章里公开批评了布哈林。后来布哈林与巴甫洛夫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尽管高尔基与布哈林在思想政治观点上往往出现差异,但毕竟还是同大于异,在文化、文学,反对“拉普”(即俄罗斯无产阶级作家联合会)等方面看法几乎一致。高尔基与布哈林比与其他俄共(布)中央领导人亲近得多。两人还互相影响。布哈林学识渊博,反应敏锐,热情活跃,在文化科学界享有很高的威信,他与一批知名作家、学者和科学家的良好关系是其他领导人不及的。当布哈林还参与掌握全国全党最高权力之时,苏联国内的文化学术思想和创作活动是比较活跃的,这其中有他的功劳。与高尔基一样,布哈林坚决抵制二、三十年代苏联文学界泛滥的极左思潮和宗派主义,反对“拉普”企图独揽天下、歧视非党“同路人作家”的错误倾向,认为文学战线应该团结更多的人,各文学流派应该自由竞争,无产阶级作家的领导权应该通过提高自己的艺术水平来实现,文学中不能有硬性指令。1925年,俄共(布)中央通过《关于党在文学方面的政策》这一主要是反极左思想和宗派主义的、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决议。过去我们仅仅知道,布哈林与伏龙芝、卢纳察尔斯基等人一起制订了这个决议。最近的资料证实,这个决议是布哈林执笔的。1925年5月14日,布哈林给高尔基写信,告诉他“党的文学政策也将改变”,“您心爱的文化事业也有进展”。当时住在国外的高尔基回信给他,说自己“为党的领导终于开始重视文学战线而感到高兴”。信中还对“拉普”对同路人作家的极左态度表示不满,说:“文艺界的青年们使我赞叹不已。岗位派对他们的态度是愚蠢的。首先,罗托夫、列列维奇、瓦尔金之流是庸才,而且显然文化水平很低。不要把新进的作家逼到一个角落里……他们生性就充满着对旧秩序的仇恨,本来已经够革命的了。他们自己会孕育出革命的、英雄主义的激情,这种激情现在虽然看来似乎平静,但却会对所有言行中的陈规旧矩毫不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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