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把平民领袖说成是工商业奴隶主的代表，而把他们同贵族派的矛盾说成是工商业奴隶主同占有大土地的奴隶主之间的的矛盾，也是没有根据的。同希腊其它城邦一样，古代雅典城邦的经济支柱是农业，而不是手工业。其经济特征从根本上来说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工商业在整个城邦的经济中所占的比例甚小。举雅典最重要的手工业制陶业为例。彩陶是雅典最大宗的出口商品。但是，从事制陶业的总人数从未超过500。再者，从事工商业者多是住在雅典的外邦人。 而相比起来，雅典公民中约4／5的人拥有土地，这点在第二部分已有详细论述。因此，城邦中公民的主体是自由农民而不是手工业者。（24）这就是说，在雅典公民中不存在一个相对于土地所有者的工商业者阶层，相应地也没有形成一股同旧贵族抗衡的新兴力量。在雅典城邦中不存在工商业奴隶主同占有大土地的奴隶主相对抗的社会基础。事实上，大部分被称为平民领袖的政治家根本不是工商业者，而是同贵族派领袖一样，出自土地所有者阶层。伯利克里本人出生雅典最显赫的贵族家庭，并拥有大量土地。“平民领袖”中的另一个代表人物阿西比德也出自世族，而且拥有雅典最大的田产之一。因此，平民领袖也不是工商业奴隶主的代表。
    雅典民主政治代表了一套古代高度完善的民主政治制度。它同现代西方的代议制民主政治不同，是直接的民主政治。公民以抽签和轮流的方式直接参预城邦的管理。这同以选举为原则的现代民主政治有着根本的不同。在希腊人的思想中，在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分析里，选举所代表的不是民主政治，而是贵族或精英政治。民主政治的根本原则是平等，反映在政治生活中就是抽签和轮流执政。从这个意义上说，雅典民主政治代表了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最为民主的政治制度。然而，对雅典民主政治的考察表明，虽然民主制度给每个公民提供了平等的参政机会，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公民都参预了城邦的政治。同时，个人的财富极大地影响着公民在社会与政治生活中的地位。财产的私有制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贫富差别决定了实际生活中公民的不平等。而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民主的雅典，绝大部分的政治领袖--无论是贵族派领袖还是平民领袖--都出自贵族阶层。实际上在社会与政治生活中占统治地位的仍然是贵族阶层。从这点上来说，雅典以及同时代的其它希腊城邦乃至其它文明中的国家又有共同的一面。这也是那个时代人类的共同特征。古代中国与雅典的可比性也恰恰在于这样的共同性。
    注释：
    ①罗伯兹：《苏格拉底之城》（J.W.Roberts,City of Socrates），伦敦1984年版，第53页；又见辛格勒：《雅典民主政治及其参预》（R.K.Sinclair, Democracy and Participation in Athens），剑桥1988年版，第66页。
    ②阿里斯托芬：《鸟》，第27-48行。
    ③芬尼：《雅典平民领袖》（M.,I.Finley,Athenian Demagogue），载《过去与现在》（Past and Present）第2期（1962年），第3-24页。
    ④汉森：《德谟斯梯尼时代的雅典公民大会》（M.H.Hansen,The Athenian Assembly in the Age of Demosthenes），牛津1987年版，第9-10、20-24、 32-34页。
    ⑤汉森：《德谟斯梯尼时代的雅典公民大会》，第17页；又见鲍威尔：《雅典和斯巴达》（A.Powell,Athens and Sparta），伦敦1988年版，第7页。
    ⑥芬尼：《古代世界的政治》（M.I.Finley,Poli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剑桥1983年版，第73页。
    ⑦汉森：《德谟斯梯尼时代的雅典公民大会》，第9页。
    ⑧芬尼：《雅典平民领袖》。
    ⑨艾亨伯格：《Polypragmosyne：希腊政治研究》（V.Ehrenberg, Polypragmosyne:A Study in Greek Polities），载《希腊研究杂志》（Journal of Hellenic Studies）第67期（1947），第46-67页。
    ⑩安提芬：《四部曲》（Antiphon,Tetralogy），I.B12。
    （11）里西阿斯（Lysias），XXV，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