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左右发生的农业革命把英国的农业生产力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为继之而来的工业革命准备了前提,在英国乃至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史上具有不可估量的历史意义。 芸芸众生,唯有大不列颠人才有如此机遇,得此成就。这就难怪有些学者将它归之于英人早就造就了可以和大陆最先进的农业地区相媲美的耕作技术和农田产量,深厚的农业根基势必要导致农业革命和西方的后来居上,由此,他们认为优先发展农业生产力是实现工业化的前提。 这些结论与实际是相符还是迥异?欲解其中迷津,依靠传统方法是不够的,引进同样以研究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化为主旨的、在总结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进程的历史经验中产生的发展经济学的理论,特别是其中的二部门发展理论尤为必要。按照这一理论,实现经济起飞的关键是将传统的、自给的、人均产值很低的农业中处于隐蔽失业状态下的劳动力转移到人均产值较高的工商业部门中,使人均产值大幅度提高,完成国民收入由递减向递增的转变。① 为什么只有实现多余劳动力由农业向工商业的转移才能开始经济的起飞?这主要是因为封建农业经济的缓慢增长无法抵御日益增长的人口压力。它的主要生产资料——土地是有限的、非再生性的资源,其数量不可能像人口那样持续地增长,以致最终必然造成人均经济收益随人口的增加而递减,导致瘟疫或社会动乱。反之,工商业使用的主要生产资料是厂房、工具、资金等再生性资源,其规模不仅可以随着生产的发展而不断扩大,“其扩大的速度可以超过甚至远远超过人口的增长”,使国民人均收入递增,使社会走上持续发展的工业化道路。②再者,这一转变在为工商业提供大量廉价的、必不可少的劳动力,从而为其发展提供了基础条件之一的同时,也为农业本身的近代化创造了必要条件。因为只有将多余的劳动力转移出农业,才能够为留下来的劳动者充分发挥其劳动能力提供足够的土地,才能够尽其可能地提高产出并扩大其中的剩余部分,提高其产品的商品率,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土地等生产资料的积聚和集中,从而为农业的商业化、专业化,即农业的近代化创造条件。 但是,实现多余劳动力从农业向工商业的转移,最首要的前提是农业中的劳动力有没有多余的,而这又显然取决于农业生产力的发展程度。同样的土地资源,一样多的农业劳动者,农民的个人劳动生产率的高低就成了决定劳动者有无多余、多余多少的关键了。故此,发展经济学不仅把对农业的研究作为整个现代化研究的起点,还把农民的人均收入以及造成这一收入的主要要素作为这个起点的首要任务。全面地、系统地分析比较中英封建社会各个历史时期的农业生产力的主要技术要素和主要指数,就能够计算出英国的农业在各个历史时期有无多余,或有多少多余的劳动力。如此,我们就可以找到评价英国农业发展水准的具体标准,正确地分析英国农业革命发生的历史缘由。 实际上,英国的农业根基并不深厚。直到工业革命前夕,它的农业的主要技术要素不仅难以和中国的宋明时期相比较,甚至远不及西汉。如主要农具重犁,用八头公牛拖拉,每天也只能耕2/3至3/4英亩,③只有西汉耦犁日耕量20.7市亩的22%左右,畜力耗费却要比耦犁多3倍。④然而,却连这种犁也未普及到农民中, 一般农民只能用木犁耕田,或只用铲子简单地挖掘一下,因为农民缺乏耕牛,犁具又太昂贵。 耕作制度也很落后。直到工业革命前夕,三圃制仍然是英国的“唯一通行的制度”,新出现的轮作制也仅有一半时间能生产谷物,⑤因此,其土地的利用率只有中国宋代的1/2至1/3。当时,中国南方已是一年二作,北方也是二年三作或一年一作。⑥ 英国的耕作制度为什么如此落后?原因之一是古罗马的积肥技术几乎全部失传,以至直到19世纪,畜粪仍然是英国的主要肥源。肥料种类过少,养的羊又不多,因此,肥料不仅昂贵,有钱也无处买。被迫将羊赶往领主自营地放牧的农民的境况则更糟,根本无肥可施,致使他们将地力耗尽的耕地大量抛弃。这与耕作日益集约化的中国成了鲜明的对照。而中国之所以能如此,关键之一是肥源众多。制作绿肥、堆肥,用河泥、草木灰肥田等等。因此,肥料相当充足。如宋代,“收畜粪址,家家山积”。⑦ 此外,中世纪的英国人也不知道选种,不讲究栽培的间隔距离和播种技术,播种量很大。16世纪前,每英亩的小麦播种量达20蒲式耳,即每市亩10公斤。⑧约为战国时秦律所规定的播种量的4.6倍。⑨这不仅造成了极大的浪费,也严重地影响了产量。 如此落后的农具、耕作制度和耕作技术使中世纪英国的农田单产量和农民的个人劳动生产率相当低下。将13、14世纪的小麦、大麦和燕麦的亩产量混合计算,每英亩产粮9.12蒲式耳,即每市亩38公斤。⑩但这是总产量,扣除每英亩{K5E301.JPG}蒲式耳的播种量后,(11)每市亩的净产量只有24.3公斤,只有中国西汉每市亩净产量260市斤的18.7%。(12)16世纪时,每市亩的净产量提高到51.8公斤;16世纪后,由于人口增加,耕地又扩至边际土地等缘故,英国每市亩的净产量又降到50.8公斤。(13)这即表明,直到农业革命前夕,英国的平均亩净产量也仅及中国宋代亩净产量的33%,西汉亩净产量的3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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