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同其他刚进入国家状态的社会地区一样，古希腊社会实行城邦制度。城邦制度是从原始的氏族民主制度演化而来的，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意识形态等诸种因素在内的公民集合体。城邦作为国家组织的雏形或萌芽状态，最早启发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对国家和政治现象的认识。从一定意义上讲，古希腊奴隶制国家从产生到灭亡的历史，也就是希腊城邦制度的形成、发展和衰亡的过程，它对古希腊政治思想文化的发韧、形成以及发展和变化发生着直接的影响，龙其是对政治思想的产生起了重要的催化作用。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城邦制度本是一种普遍历史现象，为什么在古希腊起的作用似乎更为显着呢？我认为，除了其发育最为充分，而且持续时间最长之外，重要的是前面提到的商品结构以及由此形成的社会心理、认识基础和后面将要论及的其他主客观因素，这些条件综合起来，使古希腊人对政治现象的启蒙认识形成了可以表达的政治思想理论。
    古希腊城邦的基本特征和内部结构可以归纳为四点：（1 ）唯有全权公民才能拥有土地及其他特权，土地的丧失意味着公民资格的取消。这一原则还体现在土地的最高所有权属于城邦，由此而产生份地不得转让的规则。由此城邦的土地所有制便保持着双重形态：既为国家公有，又为公民私有，使国家的整体利益与公民的私人利益结合起来，并且都受到国家的保护。（2）保持公民集体的封闭性。 城邦的居民一般由全权公民、不享受公民权的自由民和奴隶三部分人组成。城邦总是剥削奴役后两类居民，尤其是奴隶。公民资格有严格的限制，外邦人不享受公民权，离开城邦即意味着公民资格的丧失，甚至沦为奴隶。（3）实行公民大会制度。尽管公民大会在各城邦中的职权范围和形式可能不同，但它总体现着一定的民主原则，是古典城邦赖以维系的主要形式。而在一些实行奴隶主民主政治的城邦，例如雅典，公民大会则发挥着更大的作用，它使每一位公民都能直接参与城邦的管理，行使公民权以支配和保护自己的财产权力。（4）实行公民义务兵制。 城邦军队由公民组成，公民的军事义务同其财产资格、政治权利保持一致，并取决于占有土地的多少。也就是说，公民既享有政治权利和土地、奴隶等财产，又直接参与保护城邦及其私产，同时对外掠夺。
    城邦制度的这些特点，把公民的切身利益和各种权利同城邦集体联结在了一起，使公民的生活一步也离不开城邦。这一切激发了每个公民的主体意识，他们把自己的城邦看作是实现共同幸福的唯一途径。有没有一个好城邦，怎样才能有一个好城邦，如何过好城邦生活，便成为公民最关心的问题。这种考察、研究城邦的学问形成了古希腊最早的政治思想。这里需要说明一点，在古希腊很长一段时期内，政治生活的原则同伦理道德问题并没有明确的区分。伦理道德是人类社会初期即已产生的调整人与人以及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行为准则和规范，它对于稳定社会秩序起着重要的作用，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社会分工的日渐精细和各种社会关系的复杂化，其作用也日渐加强。古希腊人为了过好城邦生活，极为重视社会道德问题，不仅国家制定了许多道德生活准则，对公民的道德生活实行严格的监督，而且许多思想家热衷于道德问题的研究，如苏格拉底。当然，这些道德规范涉及的范围很广，其中一个重要部分就是政治生活准则，这些问题后来就成为政治学研究的对象。到了希腊社会后期，亚里士多德根据研究范围的差别，正式把伦理学和政治学区分开来，把前者规定为研究个人的善，把后者规定为研究人群的善。并且根据城邦作为一个整体的重要性，把政治学列为“一切学术中最重要的学术”，④称作最高的科学。由上述观点出发，他分别着述了《伦理学》和《政治学》，其《政治学》成为西方政治学的奠基之作，开创了西方传统政治学体系。亚里士多德的这种学科区分方法虽然不尽科学，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能够把政治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分离出来进行研究，并将其奉为各种学术之尊，这对于政治学的发展和政治文化的繁荣，其影响和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三
    政治民主是学术自由的根本保证，而学术自由则是文化繁荣的重要前提。因此，人们在论及古希腊文化繁荣的根源时，总是毫无例外地提到雅典的奴隶主民主制度，有些论者甚至认为它是希腊科技文化奇迹的关键所在。雅典的政治制度是古代奴隶制社会程度最高、发育最完善的民主政治，被称为奴隶主民主共和制的典型代表。第一、雅典设立了比较完善的民主机构，为每个公民提供了均等的参政机会；第二、坚持以法治国，奉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第三、政治生活充分体现出公开、自由的精神。
    当然，雅典的民主政治只限于雅典公民内部，根据新近希腊史专家的估计，雅典在极盛时期拥有居民40万人，其中享有参政权利的成年男性公民只有4 万人左右，因此，在古代最民主的雅典，仍然是奴隶主内部的民主。不过，即使是这种范围极为有限的民主，其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纵览古希腊卓有成就的政治思想家，基本都是出身于奴隶主家庭并享有政治权利的全权公民，这一事实隐喻着民主政治对政治文化创造所起的作用。
    那么，雅典的民主政治对政治文化的繁荣发展是怎样起作用的呢？
    雅典政治生活中的民主原则，如同前面所说的，深刻激发了公民的主体意识，调动了公民关心城邦事务、参预政治生活的热情和积极性，同时，这一原则也充分反映在文化生活中，使雅典文化领域形成了宽松自由的学术气氛，激发了公民的文化创造精神。首先，思想家、科学家有思想自由。他们可以开展各种学术活动，研究任何问题，从伦理学、政治学、哲学、宗教神秘主义，到自然科学的各种问题。其次，思想家有言论自由。他们可以开办学园，收徒讲学，着书立说，宣传各种思想主张，甚至发表反对城邦民主政治的言论思想。再次，思想家有行动自由。他们能够支配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到各地游历，考察研究，传播思想，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以促进自己的学术研究。这种宽松自由的政策，使雅典城邦内各种学派同时并存，不同思想自由发展。例如，柏拉图开办阿卡德米学园，向学生讲授唯心主义和哲学王思想；苏格拉底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讲演，宣传原子唯物论和民主政治主张；亚里士多德和学生边散步边讨论各种学术问题，被冠以“逍遥学派”的雅称；伊壁鸠鲁在学园里倡导无神论和唯物论，并首倡了社会契约论；此外，还有大批所谓智者，在各种场合论辩社会问题。这种百家争鸣的学术环境，极大地促进了雅典文化、尤其是政治文化的繁荣发展，以至于当人们考察西方政治思想发展时常常感叹，无论政治理论的内容、研究方法，还是所涉及的问题，许多都可以在古希腊政治思想中找到其萌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