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日本学者从多角度论述了隋唐帝国作为东亚世界和东亚文化圈中心的形成发展，说明了中国“主文明”或“母文明”和日本、朝鲜“卫星文明”或“子文明”在世界的地位，特别对先进的中华思想、中华法系、中华体制、中华文化等作了高度评价，并对东亚经济贸易圈作了有益讨论①。但无论是宏观或微观的研究，都忽视或遗漏了唐代国库制度对日本的影响，这无疑是论述唐代世界性的一个缺憾。本文试作一考察与比较。
    日本在大和后期，全国正趋于统一，为了逐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实现中央集权化统治，广泛扩大了直辖领地“屯仓”。据史籍记载，大化革新前，中央共设立屯仓90处②，分散在全国各地，采取征收年贡制度，即纳贡制。这种屯仓带有朝廷经济军事据点的性质，以便对抗地方氏姓贵族势力，所以，大和政权还没有建立起统一的国库。在同中国的南北朝交往中，大和政府积极摄取了大陆的先进文化，尤其是在大批大陆知识人的迁入， 传进了有关经济制度的知识， 在雄略朝（公元456—479年）时出现了“三藏”（斋藏、内藏、大藏）掌管朝廷财务。但“斋藏”是一种很简陋的组织，由斋部氏贵族担任，相当于后来的经济相或大藏大臣的角色，具体管理财物出纳的是“伴造”。在履中六年置“藏部”，钦明时（公元501—571年）建立了“大藏”。这主要是租税制度逐步在建立，税收引起了大和国统治者的重视，也是中国库藏制度的东传影响起了推动作用③，奠定了建库基础。
    圣德太子执政时期（公元593—622年），大量吸取隋朝政治、经济方面的经验，初步确立了以天皇为中心的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据《日本书记》载推古天皇三十一年（公元623年），首批从中国回国的留学生和学问僧等向朝廷建议“大唐国者，法式备定，珍国也，常须达”。七世纪三四十年代，在中国学习均二、三十年的留学生、学问僧陆续回国，这些后来的改革骨干分子目睹了唐朝治乱兴盛的过程，广泛介绍唐朝先进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社会思想，形成了要遵循唐朝制度进行全面改革的趋向，特别是大化革新，使整个日本社会从上层建筑到经济基础，实现了全盘唐化，唐朝的国库制度也被引进，“大起仓库，积聚民财”④，以致被反对大化革新的贵族列为治政过失。
    据《大日本史》卷一一六（列传第四三）记载：“遣唐大使藤原清河于天平胜宝四年（天宝十一载）到长安见玄宗，玄宗命阿倍仲麻吕导清河等视府库及三教殿，又图清河及副使吉备真备貌，纳于蕃藏中。”这是日本遣唐使学习唐代国库制度的一个最重要、最珍贵的记载。唐玄宗让秘书监兼卫尉少卿朝衡（阿倍仲麻吕）陪同清河等人参观长安的中央国库，并特命将他们的画像藏入国库中，这是难得的机会和很高的荣誉。这次遣唐副使吉备真备回到日本后，上奏并介绍了这一过程。况且在长安留学渡过十八个春秋的吉备真备与许多任过遣唐使的人一样，回国后位列公卿，历任中央地方官员，他们一定有机会把唐代先进的国库制度推广于日本。如天平神护二年（唐代宗大历元年），“大藏省双仓被烧，右大臣吉备朝臣真备私更营构，于今存焉”⑤。吉备真备重新营造国库，可见其影响很大。
    唐代国库制度对日本影响的结果，主要从以下几方面来看。
    一、国库组织系统。
    大化革新废除了世袭的氏姓等级制度，确立了中央集权的国家体制，在中央设二官、八省、一台。其中涉及管理国库的中枢机关有民部省（户籍财政）、大藏省（财物出纳）、宫内省（营缮与宫内食料）。民部省一手承担籍帐整理，按类别受领和确认向国库交纳的调庸贡纳物，象主计寮掌勘计调庸及杂物，支度国用；主税寮掌勘计租税，包括仓库出纳、诸国田租、舂米、碾硙等。大藏省“掌出纳，诸国调及钱、金银、珠玉、铜钱、铁、骨角齿、羽毛、漆、帐幕、权衡度量、卖买估价、诸方贡献杂物事”⑥。具体地方负责库藏正调的收纳、支出等，因保管的物资有絁、丝、绵、布、绢、钱、铁、药等品目，故称为“正调”。宫内省则“掌出纳，诸国调杂物”。并设库藏收纳各地贡进的土特产，主要是天皇的食用品，如宫内省主油司就“掌诸国调膏油事”。
    由《养老职员令》可知，大藏省、民部省主计寮、宫内省、宫内省大膳职四方共同掌管“诸国调杂物”，《大宝官员令》也有同样规定，说明各国郡庸调物进纳国库时，由各部门分别保管和出纳。大藏库贮储正调物，除调以外的庸及诸国贡献物等“杂物”，为其它部门保管。《令义解》注释宫内省“出纳”一词说：“谓被管诸司之出纳也”。即指内省各司的保管。如《续日本纪》天平十三年（公元741年）十一月庚午条载：“始以赤幡班给大藏，内藏，大膳，大炊，造酒、主酱等司，供御物前建以为标”。大膳、大炊、造酒、主酱诸司均属宫内省，可见分工是很细密的。但是，各部门的物资调拨储积，必须经过国库机关大藏省，“敕，收贮大藏诸国调者，令诸司每色检校相知。又收贮民部诸国庸中，轻物絁丝绵等类，自今以后收于大藏，而支度年，分充民部也”⑦。后来把民部的庸物保管也收回大藏省，只给其支度权。民部省藏舍只以收贮“庸米”、“庸盐”为主了。“凡庸布绵纳大藏，米盐等者纳民部”⑧。
    直接管理皇室财政的是隶属中务省的内藏寮，“掌金银珠玉、宝器、锦绫、杂彩、毡褥、诸蕃贡献奇玮之物，年料供进御服，及别敕用物事”⑨。对唐朝的经济交易，有时也由内藏寮的官员充任“交易唐物使”，亦叫做“宫市”。后宫宫女也有“藏司”，“掌藏四人，掌出纳帛、赏赐之事”，并由闱司监物出纳。其它物品由设在福冈县的大宰府收纳，大宰府“掌祠社、户口、簿帐、字养百姓、劝课农桑、纠察所部、贡举、孝义、田宅、良贱、诉讼、租调、仓廪、徭役、兵士、器仗、邮驿、传马、烽候、城牧、过所……”等等。对唐贸易进口，就是由大宰府主管。如宽平九年（昭宗乾宁四年），“敕太宰府，唐商贷物，例遣使检进，今停之。宜据藏人所牒，审录物色品目，遣府官检进”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