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美国历史长河中，十九世纪末爆发的平民党运动，①宛如一颗眩目的流星，刹那间划破了沉寂的夜空，留给人们一线皎皎的光明和久久的沉思。半个多世纪以来，许多历史学家对平民党运动进行广泛深入的研究，形成了以进步学派史学家约翰·D ·希克斯和新左派史学家诺曼·波拉克为首的“褒”派及以新保守派史学家代表人物理查德·霍夫施塔特为首的“贬”派。前者认为，平民党运动是社会进步的力量，是反抗垄断的群众组织；后者认为，平民党运动是倒退的，向后看的，妄图恢复消失的农业伊甸园。这两种观点都以较为丰富的材料为基础，也有一定的深度，但都有偏颇之处，或夸大其进步性，或过分指责其落后性，似难以令人信服。笔者试图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剖析平民党运动的两重性，企求比较公允地评价平民党运动，弄清美国农民在现代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这对于处在四化建设中的中国不无借鉴意义。
    一、时代的转变和农民的困惑
    南北战争以后，美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黑奴制的废除、《宅地法》的实施及西部地区的开发，在美国形成了任何其他资本主义国家都无法比拟的广阔的国内市场。第一次产业革命的深入以及第二次产业革命的兴起，促进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内燃机、发电机等相继问世，电力的广泛应用，炼钢技术的革新，化学工业的新进步，大大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加速了工业化的进程。来自欧亚各国的移民，给美国提供了大量廉价的劳动力。19世纪最后40年间，迁居美国的移民达1400万。西部地区的开发，加速了美国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据统计，1880至1900年这20年中，美国新开垦的土地面积超过了英、德、法三国土地面积的总和。农业的发展为工业化提供了充足的原料。此外，美国地理条件优越，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所有这些，都使美国资本主义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1860年，美国制造业产值屈居世界第四位，可是到1894年，已跃居首位，工业品价值是1860年的五倍。②美国工业化初具规模。
    美国制造业产值（以百万为单位）
    
    工业化推动了都市化。工业的发展吸引大量的农业人口流入城市。美国第一次人口普查时，全国只有3.35％的人居住在镇里，1890年，全国有33.3％的人居住在城里。③农业经济在国民经济中失去了优越地位。1890年美国工业产值在国民经济中已居于首位。传统的农业社会经济基础日趋瓦解，正由农业国向工业国过渡，由乡村社会向都市化社会过渡。
    随着科技进步和经济腾飞，资本主义生产规模不断充大，竞争愈加激烈，资本的集中和积聚加快，垄断成了必然趋势。19世纪末，在工业、交通运输和公用事业部门，共有400多个托拉斯， 列宁指出“美国托拉斯是帝国主义经济或垄断资本主义经济的最高表现。”④可见，垄断资本已全面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在这重大的历史变革时期，美国农业经济结构也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农业对资本的依赖性增强。土地日益集中，农场规模不断扩大，资本的有机构成提高，对资金的需求增大。1880-1900年之间，500到1000 英亩规模的农场数增长近四倍，而1000英亩以上的大农场则增长近五倍。⑤为适应大农场的生产和销售，农民必须追加资本，扩大生产，购置农业机械、化肥、农药等。但由于缺乏资金，不得不向银行资本家借贷，以土地作抵押。到1890年为止，全国有27％的农场被抵押。到耗尽贷款而又无力偿还时，农场土地所有权就落入金融资本之手。在1887-1892年期间，大草原诸州的抵押取消率达70％-90％。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丧失了与土地的联系，他们就丧失了人格极重要的部分--独立感，当家作主的意识。”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