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9年日本对美外交试探论平沼内阁(3)
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是在平沼对美试探前约一个月,当时的参谋次长中岛铁藏中将,在军参谋长恳谈会上,做了一个陆军对时局分析的秘密讲演。现在,此演讲内容已经披露。军部对时局的战略分析大致是这样的。世界大战的两大阵营形势已经形成:德意和英法。它们大约还需二年时间(38—40年)的准备,世界大战可能在1941年春爆发。日本应当迅速解决中国问题,并用此二年时间来积极准备,等待参加下次世界大战,除此而外的一切目标都要排除。鉴于对华战争本质上是巨大的持久战,因而从双方投入的力量,乃至时间和地域,都将是广泛而持久的(24)。这样,从这个战略分析来看,军部的远期目标是参加世界大战,中期目标是二年的战争准备,而近期目标则是避免陷于持久战而尽早结束对中国的战争。所以,平沼试探通过美国来与蒋谈判,是符合军部意愿的,是可取的。反过来,平沼内阁要想取得军部的支持与合作,不把解决对中国战争问题放在首位那是不可能。 第三,在对华诱降或停战的接触中,日方已确知蒋介石有通过第三国谈判的意图(25)。平沼上台后,立即修正了近卫“不以蒋为对手”的声明,从而为与蒋谈判打开了大门(26)。为使和谈能够进行,平沼认为,英美,尤其美国是合适的中间人,何况他也得知蒋介石也有相同的想法(27)。因而,平沼的外交试探首先就找到了美国,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三、平沼执行了亲英美派——稳健派的外交政策 在一定程度上,平沼内阁的生存取决于力图使美国相信日本要求早日结束中日战争的诚意(28)。这就是稳健派把平沼推上首相宝座的原因之一。 被称为“万年首相后补”的平沼,由于宫廷和元老的嫌恶和警惕,已失去几次组阁的机会。在林内阁之后,他曾拒绝了组阁的要求,反而表示希望近卫文麿出面组阁,同时又以对英美关系重要为由,举荐众所周知的亲英派内大臣松平恒雄为第一首相后补,于是平沼就博得了宫廷与重臣集团的一次好感(29)。另外,由其心腹太田耕造与西园寺的秘书原田联络,并主动与皇道主义拉开距离,刻意向宫廷重臣集团靠拢。其间,解散“国本社”,在担任枢密院议长时“恪守诚实的立场”等等举动,着意消除老右翼的形象。以至当近卫推荐他但任首相时,当时的内大臣汤浅仓一居然说出:“除平沼之外再无人了”。一贯嫌恶平沼、素有自由主义名声的仅存的元老西园寺公爵也说:“与昔日右翼的平沼相比,今天的平沼是完全不同了。”(30) 再以池田成彬为例来说明平沼与财界的关系。池田当然是稳健派的主将之一,但他与传统右翼,例如平沼这样的人也是多年的同道。为了避免日本被军部拖向与英美的战争,老财阀们就产生了一种想法,即以平沼来压制军部的“革新右翼”,避免战争扩大化。虽然池田本人入阁任藏相的企图因军部的激烈反对而作罢,但由池田的亲信石渡庄太郎由次长升为藏相,效果也是一样的。再加上池田不断地给平沼出谋划策,我们说平沼内阁就是池田内阁,在某种意义上也不为过(31)。反过来,平沼这时与池田的立场,也有一定的相同性。据原田回忆,池田向他介绍与平沼交换意见的情形:当池田提醒平沼不能以英美为对手时,平沼表示同意。池田提醒与英美的外交应考虑日本的实际,平沼回答虽希望与英美保持一定距离,但并没有反对与英美搞协调外交(32)。 把平沼推上台的第三股势力是近卫文麿与木户幸一。根据《木户幸一日记》记载,1938年9月7日,近卫、木户、松平、原田在桑名会晤,由攻占汉口和近卫“不以蒋为对手”的声明谈起,流露出对政局的悲观情绪以来,到1939年1月4日近卫内阁辞职,木户与近卫(或与内阁书记长风见章)、原田、松平、池田等人的会面达26次之多。谈话内容多半是关于战局、政局以及探询平沼出马情况。就是说随着战局、政局的困难,近卫、木户集团日渐趋向动员平沼出马担任首相。最后向天皇推荐平沼的是近卫。12月25日,近卫、池田两人向木户介绍了他们分别与平沼会面的情况。次日,木户又亲自去平沼住所拜访。12月29日,池田再次拜访平沼,平沼表示了“承受大命”的诺言(33)。 从平沼内阁的组成情况看,也可以发现它是国内一切主要政治势力的妥协和平衡力量对比的产物(34)。简单地说,内阁的组成说明了以下三个问题。第一,集中地体现出它是一届稳健派占优势的政权。财政、外交、内政等关键位置,都由稳健派或有类似想法的重臣控制。内阁总的方向是稳健派的政策。第二,由于平沼和近卫都主张“精神总动员运动”和“新党体制”,所以政党在这种高压政策下纷纷解散,消声匿迹或随声附和。政府法案,以前所未有的先例顺利在国会通过。政局平稳符合稳健派的心意,也为近卫新体制的建立铺平了道路。第三,平沼出任首相,有效地抑制了右翼和军部的行动。平沼是右翼的祖师爷,他的政治立场是右翼所无法攻击的。内阁中他也安排了几名老右翼的同志,例如荒木贞夫、太田耕造等人。同时,他挑选了统制派军人坂垣征四郎为陆相。坂垣虽是革新右翼的干将,但在中国问题上此时已不属“战争扩大派”。另外任命知名的亲英美派的海军大将米内光政为海相,这样便为抵制陆军的签约要求设下了伏兵。所以,平沼就在不使军部主流派有所作为的情况下,基本上控制了包括民间右翼、皇道派军人、统制派军人在内的整个右翼势力。同时,他又以首相身份号召进行“全体国民亲和协同,形成皇室翼赞精神”的“国民精神总动员运动”,这实际上就巧妙地把法西斯化的领导权拿到了政府手中。这样做不仅符合稳健派要求稳定的期望,也符合平沼本人毕生贯彻的皇道主义信念(35)。 稳健派认为,外交问题是平沼内阁要注意的关键所在。在组阁后,池田、木户、原田等人仍不断向他提出各种建议,以保证外交政策能逐渐靠拢英美。根据《木户日记》,5月间平沼的对美外交试探是得到木户的同意和支持。相反,平沼和木户却拒绝了有田提出的要首相直接写信给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建议(36)。对三国同盟条约签字的问题,木户、松平、原田反复交换意见,然后由太田耕造或桥本彻马传达给平沼。另外,木户与平沼也多次会面。木户作为五相会议的成员之一,对平沼拒绝签约的支持是有力的。在五相会议和内阁会议共70余次后仍不能签字,不仅有外相、海相,身为内相及重臣的木户反对签约是有份量的。另外,木户征得平沼的同意,对破坏日英会谈的浪人骚动坚决予以取缔,也表现了木户对平沼的支持(37)。 不过,虽然这样也并不是说平沼就是稳健派的工具。说明这一点对评价平沼内阁是很重要的。平沼有自己的国际政治信念和外交智囊班子,因而,1939年5 月间平沼进行的对美外交试探,体现了平沼外交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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