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消极、保守的犹太人没有能力成为催生法国大革命的助产师,但它受压迫、受歧视的事实同时也构成了向解放状态转变的可能。当大革命的历史氛围日渐生成时,一些有利于嬗变的因素出现了。首先是进步的启蒙主义者开始关注受压迫的犹太人,他们惊叹“这样一个富有天才的民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不能发挥作用”。因此主张废除社会上一切侮辱性的限制,向犹太人开放各种谋生的渠道;一本名为《保卫犹太民族》的小册子在法国各地散发;一次以“如何使法国犹太人生活得更幸福和更有益”为题的科学论文竞赛也在梅斯举行。其次是出现一批接受了启蒙主义思想的先进犹太人,开始为犹太人的政治解放做各种努力。军火商塞弗贝尔就是其中一员,他利用自己特殊的地位和影响,努力提高阿尔萨斯地区犹太人的地位,尤其在废除犹太人缴纳人头税这一侮辱性规定方面更是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终于使国王路易十六。于1784年7月10日颁布特许令,废除阿尔萨斯地区犹太人的人头税,并保证他们享有安全、稳定地生活的权利。从而推进了阿尔萨斯犹太人社会地位的改善,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大革命爆发⑥。 荡涤一切尘埃的大革命,使历经许多世纪压迫、屈辱的犹太民族翻身解放成为可能;当毫无准备的犹太人局促不安地站到解放的历史机遇面前时,由大革命引发的向解放时代的嬗变已经开始。当然,前景一片光明,道路却不平坦。 第一,犹太人是在政治上仍然被忽视的状况下,艰难地向解放时代迈出了第一步。三级会议召开之前,法国社会各阶级、阶层都倾注了全部热情书写“陈情表”,为其地位的提高、利益的获得陈述理由,但大多数的犹太人却被排斥在这一重要政治活动之外,不能参加三级会议代表的选举,也不能参与“陈情表”的准备和起草。一些先进的犹太人面对这种公然的凌辱,提出了悲痛的控诉和强烈的抨击,终于使东北部犹太人可以向三级会议提交一份报告书,而不是陈情表;西南部的一部分犹太人开始也被遗忘,但经过一番努力,最终也获准参与陈情书的起草。 第二,犹太人第一次提出了解放的政治要求,但各地犹太人独立的社团以及不同的要求阻碍了向解放运动的进程。犹太社团的各自为政,前文已提及,其缺陷在无法提出共同要求这点上得以充分反映,譬如阿尔萨斯犹太人要求放宽对他们婚姻权利的限制;梅斯犹太人要求废除布兰卡税,他们已经从1715年起每年为此支付2万利弗尔;洛林犹太人则要求允许开放犹太教堂,并享有到大学里自由学习的权利。当然他们也要求获得与法国公民完全平等的财政权利,废除一切仅由犹太人缴纳的赋税,拥有居住和商业上的完全自由,并愿意成为法国公民;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即不放弃自治性的社团组织,并保留他们自己的犹太教堂、拉比和市政官。各地犹太人依然保持旧的生活方式,幻想社会地位会逐渐提高,而不需要通过放弃自治性组织来达到解放的目的。显然,这种保守的状况严重危害了解放的进程。 第三,各地犹太人各自为政地提出各不相同的要求,更多地体现出地方性、而不是全面性,终于使大革命爆发后的制宪议会,对无法发出一个共同声音的犹太人的各种要求作不出任何反应。《人权宣言》是唯一可视作关涉到犹太人社会地位和政治解放的文件,它一开始就宣布“人人生而自由,权利平等。社会区别只能以共同福利为基础。”又在第10条宣布“人们将不因其见解的不同而受到骚扰,即便是宗教信仰方面亦如此,只要它不扰乱由法律建立起来的公共秩序。”这些准则对于日后犹太人社会政治地位的改变具有极为重要的法律意义。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原则和精神,并非可以直接援用的法律。1789年12月,制宪议会讨论非天主教徒的法国人政治地位,部分代表试图把犹太人包括在内,但遭到大多数代表的反对,结果,新教徒获得了法国公民权,犹太人的政治地位问题却被推迟到以后讨论。大革命的爆发,使法国各地犹太人沐浴了灿烂、明媚的阳光,却没有得到企盼已久的甘霖。 1789年在制宪议会不授予犹太人以法国公民权的情况下结束了,而犹太人却在“自由、平等、博爱”旗帜的引导下进入了争取政治解放的新时代。 三 在大革命精神的影响下,法国成为唯一一个把解放原则落实为政治秩序基础的欧洲国家⑦。犹太人紧紧追随着法国大革命的坚实步履,其政治解放的历史进程,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1)大革命初期为获得法律地位平等的初步解放阶段;2)雅各宾专政时期,解放进程处于停滞阶段;3)拿破仑当政时期,法国犹太人进入完全解放阶段。 大革命初期,法国各地犹太人先后获得了法律上的平等权利,享有了法国公民权。1790年1月28日,制宪议会通过法令,授予居住在法国西南部的葡萄牙、西班牙、阿维尼翁(即波尔多和巴约讷)犹太人以全部公民权利;1791年9月28日,制宪议会通过决议,宣布最终赋予所有法国犹太人以公民身份进行宣誓的权利。这是法国犹太人在历史上第一次获得平等的法律地位,享有了法律赋予的全部公民权利,这在犹太人的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但是,法国犹太人的解放不象新教教徒或其它阶层、团体那样一次性获得了整体解放,而是一部分犹太人率先获得解放,随后再扩大至全民族。造成这一独特局面的原因,一方面在于各地犹太人对犹太民族整体利益的无意识。以1790年1月的法令为例,西南部的犹太人对1789年12月制宪议会没有给犹太人以法国公民权的结果深表失望,为了获得法律上的平等地位,他们做了一系列努力,但努力的主要目的却是要尽可能地和东北部犹太人区别开来,在此基础上要求制宪议会考虑他们的特殊地位。西南部地区犹太人如愿以偿,与此同时他们对东北部犹太人兄弟的关心也淡漠了,并迫使东北部犹太人不得不为解放而单独作战。一个民族的共同利益被人为地割裂开。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大革命初期的法国社会对犹太人继续抱有成见,继续不公正地对待犹太人,甚至力图阻止犹太人获得公民权;这不仅是一部分制宪议会代表的主张,更多的则来自民众和社会,如阿尔萨斯地区的许多城市都致信制宪议会表达这一意见,甚至在1791年全部犹太人都获得公民权之后,还有一些城市试图阻止或延迟犹太人进行公民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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