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不片面地理解经典作家的有关人类社会发展的理论，也不难发现，经典作家从来也没有把奴隶制和封建制的关系绝对地说成是前后相承和被否定与否定的关系的。本来，关于这方面的一些论述，我在此前的有关文章也已经提及，但由于本文讨论的问题涉及理论，更惟恐被带上诸如“不坚持”之类的帽子，岂不令我终日惶惶然！故不得不再将有关论述列举一、二。例如，马克思还谈到：“假如与土地一起，也征服了作为土地有机从属物的人本身，那么，他们就也征服了作为生产者的条件之一的人，这样便产生了奴隶制和农奴制，奴隶制和农奴制迅速改造和改变一切集体的原始形态，本身就变成它们的基础”。（22）
    在这里，马克思虽然也按奴隶制、农奴制的顺序表述，但我实在看不出说农奴制是在奴隶制之后产生的这层意思。因为马克思明明白白地说奴隶制和农奴制都在“迅速地改造和改变一切集体的原始形态。”也就是说，在这里，马克思认为，农奴制和奴隶制一样，同样是在“改造和改变一切集体的原始形态”的过程中形成或产生的。至于说在词序上仍用奴隶制、农奴制这一顺序，在这里只能理解为是按当时欧洲人（包括马克思本人）关于欧洲古代社会演进顺序的概念和习惯用法来表述而已。
    恩格斯在给马克思的一封信中更直截了当地说：“毫无疑问，农奴制和依附关系并不是在特有的中世纪封建形式，在征服者迫使当地居民为其耕种土地的地方，我们到处，或者说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得到……”。（23）
    柬埔寨以及其它东南亚国家的古代社会历史演进正象马克思、恩格斯如是论述的一样。或者准确地说，这些论述才是符合柬埔寨以及其它东南亚国家乃至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古代社会发展规律的，因而才是对至少是这一类国家或地区古代社会发展规律的概括。
    关于奴隶制与封建制长期共存的历史现象，许多从事具体研究的学者也早有发现和论述。例如，童书业先生早在50年代就指出：“古代东方史是奴隶制和封建制结合的历史”。稍后，一些捷克历史学家在评论苏联的《世界史》第二卷时也认为：“研究奴隶占有制成份和封建制成份在亚细亚型社会中可能同时并存的问题，至少能够使我们在总的马克思主义概念范围内比较容易地解决我们的争论”。
    再后来，苏联学者瓦西利耶夫和斯图切夫斯基在一篇名为《资本主义以前各社会发生和进化的三种模式》的文章中，则把古代社会历史发展分为三种模式：一种是古典模式，即由原始社会演变为奴隶社会，一种是日耳曼模式，即由原始社会演变为封建社会；第三种是亚细亚模式，即在原始社会之后，封建制与奴隶制同时发展起来，奴隶制在后来仍一直与封建制共存。他们指出：“资本主义以前社会的第三种即亚细亚模式，就其最一般的基本特点而言，它的特征是：资本主义以前世界最出名的两种剥削倾向--奴隶制的（首先是剥削异邦人--奴隶）和封建制的（剥削同胞、自古以来在自己份地从事劳动的社员--农人）互相结合和互相影响（有时甚至合力发展）”。
    这些观点显然才是符合东方社会实际的，至少是符合柬埔寨及东南亚其它国家古代社会的实际的。不过，这里想补充的是，封建制与奴隶制同时出现，奴隶制又与封建制长期共存，甚至共同发展，并非没有主次之分，应当说，在这类社会中，封建制是居于主导地位的剥削制度，因此，就社会形态而言，这种社会仍应叫做封建社会。奴隶制则居于从属地位，并不决定社会的性质，至少柬埔寨和其它东南亚国家的情形是如此。
    这种类型的社会的形成和发展，必然有其深刻的内在原因，我在此前的有关文章中曾谈了一些看法，当然是很不成熟的，还应当进一步加以研究。由于目前尚无对这种类型社会形成和发展原因的更新的认识，故就此按下不表。
    至此，但愿《质疑》作者的“疑”会少了些。如果还有许多“疑”的话，那就请从具体史料入手，实事求是地重新再把这个问题琢磨琢磨。更多的史料恐一时也难找到，只需把我提到而程爱勤同志还“没有发现”的这些资料找来看看，或许就不会再有这许多“疑”了。
    注释：
    ①程爱勤：《“扶南封建论”质疑--与何平同志商榷》，载《东南亚》，1990年第4期。
    ②《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5页。
    ③崔连仲：《古代印度社会性质和历史分期问题的探讨》，载《南亚研究》，1985年第4期。
    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355页。
    ⑤林振草：《论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发展规律》，载中国世界中世纪史研究会理事会编：《中国世界中世纪史研究会首届年会学术论文集》，青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⑥A·K·查克拉瓦提：《古代柬埔寨奴隶制的资料》，载D·C·西尔加编：《古代印度的社会生活》，加尔各答大学出版社，1971年英文版。
    ⑦⑧I·马贝特：《关于吴哥时期奴隶制状况的评论》，载A·雷德编：《东南亚的奴隶制、债务关系与依附制》，昆士兰大学出版社，1983年英文版。
    ⑨冯承钧编译：《史地丛考续编》，第76页。
    ⑩陈显泗：《柬埔寨两千年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529页。
    （11）（12）（13）（14）（15）（18）（19）（20）（21）梅·艾比哈拉：《16-17世纪的柬埔寨社会结构》，载新加坡《东南亚研究学刊》，英文版，第15卷，第2号，1984年9月。
    （16）（17）J·M·雅各布：《前吴哥时期的柬埔寨：高棉文碑铭中反映的平民及其环境》，载R·B·史密斯编：《早期东南亚：考古学、历史学和地理学论文集》，牛津大学出版社，1979年英文版。
    （22）马克思：《资本主义以前各形态》，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27页。
    （2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第1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