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多途取士,选拔“实用之人”“用世之材” 顾炎武所设想的实行“世官”制度的政治改革即“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以及改革国赋以银的赋税制度,在他看来,能够真正有效推行这种改革和制度的人,只有类似杨于陵、周忱这样的“一代能臣”才能做到。而他所见、所闻、所读到的明朝的生员制度,是造就不出这种人才的。他不无感慨地写道: 使枚乘、相如而习今日之经义,则必不能发其文章;使管仲、孙武而读今日之科条,则必不能运其权略。故法令者,败坏人才之具。以防奸宄,而得之者十三;以沮豪杰,而失之者常十七矣。他还说:“自万历以上,法令繁而辅之以教化,故其治犹为小康。万历以后,法令存而教化亡,于是机变日增,而材能日减。”[17]313 基于这一认识,顾炎武作《生员论》上中下三篇,一方面对当时现行的生员制度作深入的剖析,一方面提出改革这种弊制的途径和方法。《生员论》上篇起首即高屋建瓴地写道:“国家之所以设生员者何哉?盖以收天下之才俊子弟,养之于庠序之中,使之成德达材,明先王之道,通当世之务,出为公卿大夫,与天子分猷共治者也。”但是,现今全国有生员不下五十万人,他们所学习的,都是应付考试的“场屋之文”,“然求其成文者,数十人不得一;通经知古今,可为天子用者,数千人不得一也”。这是因为,生员之中有十分之七的人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保身家”。所谓“保身家”,一是可以“免于编氓之役,不受侵于里胥”,二是“齿于衣冠,得于礼见长官,而无笞、捶之辱”。这样一个享有特权的生员群体显然同设科取士的初衷相悖。因此,顾炎武果断地提出:“请一切罢之,而别为其制。”[9]21这是对隋唐以来实行了约千年的科举制度的大胆挑战。 顾炎武论改革生员制度的途径和方法是:选择通《五经》之士,并以“二十一史与当世之务”考核合格,“如此而国有实用之人,邑有通经之士,其人材必盛于今日也”[9]22。至于那些一心只为“保身家”之人,则可仿效历史上的“买爵”之法,“入粟拜爵,其名尚公,非若鬻诸生以乱学者之为害也”。顾炎武把上述两种办法概括为:“夫立功名与保身家,二途也;收俊义与恤平人,二术也,并行而不相悖也。”[9]22面对五十万生员的庞大队伍,顾炎武提出的这种做法,虽有对旧习妥协之嫌,但在当时或许就是两全之策了。 顾炎武之所以提出对当时的生员制度的进行改革,是因为他对这一制度的危害之深之大,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他认为:“天下之病者有三:曰乡宦,曰生员,曰吏胥。是三者,法皆得以复其户,而无杂泛之差,于是杂泛之差,皆尽归于小民。”[9]22-23他进而指出:“病民之尤者,生员也。”这不仅是生员的数量多,而其能量也大,为害极广。顾炎武这样胪列生员的危害: 今天下之出入公门以挠官府之政者,生员也;倚势以武断于乡里者,生员也;与胥吏为缘,甚有身自为胥吏者,生员也;官府一拂其意,则群起而哄者,生员也;把持官府之阴事,而与之为市者,生员也。[9]22生员作为科举取士制度的后备群体,竟然有如此广泛的危害,恐非身处其境者不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与剖析。正因为如此,顾炎武敢于断言:“废天下之生员而官府之政清,废天下之生员而百姓之困苏,废天下之生员而门户之习除,废天下之生员而用世之材出。”[9]22任何合适的与可行的政策、制度,任何得力的措施,都必须由合适的、得力的人去执行,顾炎武所说的“用世之材”实为关键,这也是《生员论》的核心思想。 在人才问题上,顾炎武有多方面的思考与主张,除主张改变旧有生员之格局,将其“分流”为“立功名与保身家”、“收俊义与恤平人”二途、二术外,还提出可仿效历史上的“辟举之法”,使其与“生儒之制”并存,从而达到“天下之人,无问其生员与否,皆得举而荐之于朝廷,则我之多收者,既已博矣”[9]24。他进而具体筹划,认为辟举之人,小郡可十人,大郡不超过四十人;小县可三人,大县不超过二十人,宁阙勿滥。若阙至二三人时,可选拔“通经能文者补之”。顾炎武强调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理念和做法,认为:“夫取士以佑人主理国家,而仅出于一途,未有不弊者也。”从另一方面来看,由于“辟举之法”的施行,“则天下之为生员者少矣。少则人重之,而其人亦知自重”[9]24,此亦不失为提高生员自身素质与社会影响的良方。 总之,顾炎武的《生员论》三篇,集中反映了他的人才思想。这一思想,一则源于当时社会的乱象,尤其是这一无作为而有特权的“今日之生员”群体;二则源于对历史经验即荐举制度的借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