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实现政治联合 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在雷蒙·阿隆看来,一体化的建设不能满足于共同市场、关税同盟和原子能合作,应当以实现政治联合作为核心目标。 作为一位自由主义思想家,雷蒙·阿隆继承了思想先驱孟德斯鸠、托克维尔对政治优先性的强调。他赞同亚里士多德关于“人是政治的动物”这个古典政治学传统观念,认为在各种社会关系中,政治在哲学上和道德上具有最高层次的意义:“的确,一些研究者可以把生产的总量和资源的分配看作是最为重要的因素。但是,一旦涉及到人,从出发点上讲,政治就比经济更重要。因为政治直接关系到存在的意义本身。……现今,权力的组织,比社会的任何其他方面,更直接地影响到人的生活方式。”(25) 欧洲一体化始于经济领域的合作,依雷蒙·阿隆之见,煤钢联营的真实意义并不在于经济一体化的开端,而是在于欧洲联合的实质性启动带来的正面政治影响:“舒曼计划的核心目标旨在法德和解。…在1950年,欧洲无法再承受让民众失望的代价,再也无法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了。”(26)但是,经济一体化并没有切中要害,问题的关键在于共同市场无法催生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共同市场将循序渐进、势不可挡地产生欧洲联邦的希望,建立在我们时代的大幻觉之上:这种幻觉就是,人类不同派别之间经济和技术的相互依存,最终将降低‘政治主权’事实的重要性,降低性质各异的,希望自治的国家的存在的重要性。”(27)欧洲文明创造的自由价值观,构成了欧洲身份的内核,只有政治联合才能充分维护并发扬自由价值观,决定一体化的成败:“欧洲是文明的发源地,它创造的文明同时兼具高效的技术和人的自由两种特征。欧洲在继续发扬这两项特征,致力于缩小贫富差距,探索着唯一的、共同的未来。如果没有与自己的文化相应的政治生活,欧洲就不成其为欧洲。”(28) 在政治联合的具体形式上,一直存在着以让·莫内为代表的联邦主义和以戴高乐为代表的邦联主义两条道路的争论。雷蒙·阿隆倾向于戴高乐的主张,认为一体化只能是拥有主权的民族国家之间的联合。他看到了欧洲观念中统一性和民族性之间的辩证关系,不相信民族国家会在短时间内消亡:“我对能否消除了近千年的国家历史持悲观态度。法国曾经是如此杰出的欧洲国家,她始终坚定不移地反对各个帝国。我禁不住怀疑,法兰西是否——至少在战后——立刻变成不同于法兰西民族的另外一个东西。”(29)如果说,随着欧洲联合进程的开始,民族国家的情感开始减弱,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种欧洲情感处在发展之中:“一种从未见过的情感,欧洲的情感,与民族情感之间并没有连续性。前者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即将出现。”(30)到了20世纪70年代,阿隆认为欧共体已经基本建成一个不放弃主权的超国家共同体,只能以民族国家作为进一步建设的前提:“各民族国家已经重新站立起来。现在只能用轰炸将城市变成废墟,才能消灭民族国家。”(31) 要保持政治联合的持续性,在雷蒙·阿隆看来,途径在于培养共同的欧洲身份:“既然我们已经弱化了防务和经济的民族性,还剩下什么呢?政治和文化。”(32)他准确地把握住了制度建设和共同身份建设的相对独立性,因而不断强调后者必须跟上前者的步伐,才能使联合得到巩固:“历史上的许多联邦,是通过限制征服者而锻造成形的,但更多的是经人民的同意而产生的,希望我们能对这种人民的同意进行实验。”(33)为了培养共同身份,就必须扩大民众对一体化的参与,树立一种“欧洲公民”的意识。因此,雷蒙·阿隆早在1952年就提出了欧洲议会直选的建议:“制度设计要有助于产生一种共同的情感,情感没有替代品。如果我们想推动这方面的进展,就可以在六国联盟成立的当天,在每个国家内部用普选的方式,实行欧洲议会议员的直选。”(34)在27年之后的1999年,欧洲议会开始实行直选制度,将政治一体化向前推进了重要一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