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民众 走向堕落的不止元首,还有普通民众。琉善在《犬儒主义者》中,借犬儒主义者之口说:“色彩斑斓的外衣根本不会产生更多的热量。”(12)还说:“我认为金灿灿的王冠和紫色的袍子只不过是浮华无用之物,而且我嘲笑穿戴它们的人。”(13)在《尼格里努斯》中,琉善讽刺人们为了口腹之欲,大费周章地烹制美食,(14)反映出在饮食方面,罗马上层社会对食物的要求越来越高,因此从餐厅到食材,从厨师到奴隶,宴会的各个细节都非常考究。同时,《尼格里努斯》也提到了罗马有钱人追求稀有和反季节的产品,批评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欲望,而是一头扎进去,抛开底线,将灵魂彻底交给奢侈品去践踏”。(15)此外,琉善在《尼格里努斯》中还有这样一段描述:“这类行为是在城市和浴场里广泛流传的一种习俗。有些仆人的职责是走在主人前面,在其主人将要路过某个凸起或低洼的地方时,高声大喊,让他们注意脚下,以提醒主人:他们正在走路。这真够新鲜的……这些人在吃东西的时候不用别人的口或手,在听东西的时候不用别人的耳朵。但是尽管他们自己的眼睛健康得很,却要用别人的眼睛来看路,让他人像指引不幸的盲人那样为他们带路。”(16)可见日常起居有大批仆人服侍是有钱人炫富的重要方式。 琉善批判的上述现象,说明当时罗马社会享乐之风炽盛。富有市民都沉溺于奢侈的生活之中,抛弃了祖先艰苦朴素的传统。在罗马,财富和权势成为衡量快乐的标准;口腹之欲、丝竹之乐,成为人们的重要追求。几乎与琉善同时代的,著名的诡辩学家和哲学家金嘴迪奥(Dio Chrysostom),对罗马社会的奢侈之风也有所描述。他在《尤卑亚演说》中讲述了自己航行遇险被一户猎人搭救的故事,描绘并赞美了他们的淳朴生活,教育生活在城中的人,不要过度看重财富,并且指出染色业、香料业、装饰品业和装潢业的兴盛正是源于城市居民的奢侈享乐。(17)另外,迪奥在《雅典演说》中也提到:黄金、白银和象牙、琥珀家具,水晶、香橼木、黑檀木、女性装饰品、刺绣和各种染料,是世人珍视和竞争的目标。(18)略早时期的普鲁塔克在《道德论集》第七卷的《论爱财》中说:“我们传统的节日酒神节,在以前只是一次朴素而欢乐的游行。首先行进的是一大壶酒和一根葡萄枝,然后是一名祭司牵着一头公山羊,再后面是一个祭司拿着一篮干无花果,最后是一个扛着男性生殖器像的人。然而,这些在今日都不再受到重视并且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成罐的黄金运过,华丽的服饰、车马走过,还有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人……”(19)迪奥和普鲁塔克的论述,进一步证明当时罗马社会奢侈享乐之风盛行。在浮华的世界中,人们关注的是感官的享受,并且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来打造精致的生活。 对享乐的追求,导致很多人丧失了道德底线。琉善的文章折射出罗马人对金钱的狂热。在其《农神节》一文中,扮成克罗诺斯的祭司与克罗诺斯展开对话。当克罗诺斯回忆自己统治时期的美好时光时,他的祭司提到了那个时代的“金人”,并且设想假如一个金箔人被带到他们的世界当中展示给世人看,那么“人们一定会涌到他面前,把他大卸八块,争抢最大的一块,就像酒神的女祭司肢解彭透斯(Pentheus),色雷斯人肢解俄耳甫斯(Orpheus),还有群狗肢解亚克托安(Actaeon)那样。”(20)在《死人对话》中,赫尔墨斯(Hermes)与卡戎(Charon)之间有一场对话。(21)在谈话过程中,赫尔墨斯说古时的男子汉多是战死沙场者。但如今,他们只能得到几个被儿子或妻子毒死的,或者因奢侈生活肚子和小腿变得肿胀、颜色憔悴、不成样子的人,而这些人多是为财而亡。(22)这段对话反映了在当时的和平年代里,罗马人丧失了古代的勇武精神,社会风气堕落。从冥界阴魂的死因就可以看出,尘世间繁荣的表面下隐藏着各种邪恶和腐败。有人不惜为了钱财而戕害亲人,得到钱财后便用它来换取穷奢极欲的生活。 罗马人的传统美德是淡泊名利,追求质朴。罗马著名史学家李维在《罗马史》的序言中曾写道:“从没有一个国家能对简朴的生活方式和节约如此重视,并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之一直保有敬意。”(23)然而,通过琉善的作品可以看到,在2世纪的罗马帝国,民众不再歌颂朴素,而是崇尚奢华;人们追求浮华和虚名,爱慕权势,贪图钱财,为物质利益不惜互相伤害。就像琉善在《卡戎——观察者》中所写的那样:“他们的城市像蜂窝。住在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毒刺,都螫自己的邻居;少数人像马蜂一样掠夺、抢劫比较软弱的人。”(24)对奢侈生活的追求,导致社会道德败坏,致使罗马的传统精神和美德丧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