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周作人走水路从绍兴经上海去南京报考江南水师学堂,对沿途各类内河航船有生动的记载:“绍兴和江浙一带都是水乡,交通以船为主,城乡各处水路四通八达,人们出门一步,就须靠仗它,而使船与坐船的本领也特别的高明,所谓南人使船如马这句话也正是极为确当的。乡下不分远近,都有公用的交通机关,这便是埠船,以白天开行者为限,若是夜里行船的则称为航船,虽不说夜航船而自包夜航的意思。 普通船只,船蓬用竹编成梅花眼,中间夹以竹箬,长方的一片,屈两头在船舷定住,都用黑色油漆,所以通称为乌篷船,若是埠船则用白篷,航船自然也是事同一律。此外有戏班所用的‘班船’,也是如此,因为戏班有行头家伙甚多,需要大量的输送地方,便把船舱做得特别的大,以便存放‘班箱’,舱面铺板,上盖矮矮的船篷,高低只容得一人的坐卧,所以乘客在内是相当局促的,但若是夜航则正是高卧的时候,也就无所谓了。 绍兴主要的水路,西边自西郭门外到杭州去的西兴,东边自都泗门外到宁波去的曹娥,沿路都有石铺的塘路,可以供舟夫拉纤之用,因此夜里航行的船便都以塘路为标准,遇见对面的来船,辄高呼曰‘靠塘来’,或‘靠下去’,以相指挥,大抵以轻船让重船,小船让大船为原则。 旅客的船钱,以那时的价格来说,由城内至西兴至多不过百钱,若要舒服一点,可以‘开铺’,即摊开铺盖,要占两个人的地位,也就只要二百文好了。航船中乘客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而且夜长岑寂,大家便以谈天消遣,就是自己不曾插嘴,单是听听也是很有兴趣的。”(56) 而往返于杭沪间的戴生昌和大东两家轮船公司则各有特色,“戴生昌系是旧式,散舱用的是航船式的,舱下放行李,上面住人;大东则是各人一个床铺,好像是分散的房舱,所以旅客多喜欢乘坐大东。价钱则是一样的一元五角,另外还有一种便宜的,号称‘烟篷’,系在船顶上面,搭盖帐幕而成,若遇风雨则四面遮住,殊为气闷,但价钱也便宜得多,只要八角钱就好了。普通在下午四时左右开船,次日走一天,经过嘉兴、嘉善等处,至第三天早晨,那就一早到了上海码头了。”(57) 1901年1月17日《中外日报》载,大东轮船公司又增设苏湖杭班轮航线,沿途“经过湖州、平望、南浔、吴江、震泽等处地方,隔日一回,与向来由申到苏杭两路接头,将三州航路串通一线,庶几于顺商路,便行旅,稍有小补”。1905年,大东轮船公司亦新开上海硖石班轮,“每逢单日下午四点钟两头开班,风雨无阻,路经嘉善、嘉兴、王店三处,均设分局。”(58)日资轮船公司的触角,已深深锲入纵横交错的江南内河航运网络。1937年日本大举侵华并占领江浙沪地区后,即“以日清汽船公司为主体,组织‘江浙轮船公司’作为内河航运之统制机关,非属该公司之船舶,一律禁止航行”。次年,又“以该公司为基础,成立‘上海内河轮船公司’,经营华中一带内河航路之客货运输、船舶贷借、仓库及码头等业务”(59)。 综上所述,甲午战争结束后不久,日本就从多方面部署对中国经济重心所在的沪苏杭地区的染指和扩张。其间,有的图谋得逞,有的设想暂时受挫,但都清晰地暴露了它对这一地区久已有之的险恶用心,并为其日后的进一步染指和扩张乃至悍然的大举武装入侵,作了铺垫,埋下了伏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