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开沅先生看来,“识山固然不易,识史恐怕更难。因为史学决不限于形貌的观察,它还需要透过历史现象把握内在联系,最终达到本质的、带规律性的认识。”这既需要史识,也需要史感。 数月前曾得朱英兄示,《章开沅文集》即将出版(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闻之欣喜不已。今则皇皇大著,已在眼前。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此时心情,正司马迁所说的“心向往之”。《文集》共十一卷,一至三卷收录先生五十多年的辛亥革命研究论著,四至五卷是有关张謇的研究,第六卷涉及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以及近代中国社会思潮、基督教与近代中国文化等方面的论文,第七卷是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取证,八至十一卷则是笔记、演讲、访谈和序言。 开沅先生其实是我的业师,虽然为时不长。我在普林斯顿大学念书时,适先生在邻近的普林斯顿神学院访问研究(1990-1991学年),林霨(Arthur Waldron)师遂请先生客座,给历史系研究生开设辛亥革命的讨论课,我便在那里师从先生。刚开始彼此不熟悉,记得先生某次还笑眯眯地说,这个繁体字我们罗先生恐怕认不得吧(盖那时在美国念书者不少是学英语出身)。我印象很深的是,先生一开始就讲辛亥革命是资产阶级革命。像我这样有点叛逆倾向的,在国内便对此不以为然;而先生在美国特别讲此,并不“入乡随俗”,倒让我很佩服。 后来过从渐多,课外也时常请教,真是获益良多。那时曾写关于“二十一条”的论文,便得到先生具体的指教。受教之余,遂产生了回国后追随先生到华中师大任职的想法,并曾向先生提及。先生大概以为我是说客气话(那时拟毕业后回国的确实不多),仅漫应之。后来我将毕业,先生确知我要回国,乃托曾在普大进修的陈时伟兄带信,欢迎我去华中师大。但人生缘分,有时就悭一间。陈时伟兄那时已在华盛顿大学读书,恰遇他导师转校,随往哈佛,自己也在奔波之中,信带到时,已是半年以后,其时我已确定回母校四川大学任教了。 长时间追随的机会虽然失去,短期的师生之缘却一直是我珍贵的记忆。因国内多以在某师名下念过学位视作列入门墙的标准,我亦恐有辱师教,故未敢公开表出这一段师生之谊,谨在私下通讯时以师相称而已。2005年先生八十华诞,华中师大曾开学术研讨会庆祝,我才首次在与会的拙文末尾略及这一渊源。 普大一别之后,开沅师仍诲我不倦,一直关注扶掖我的学术“成长”。前辈风范,感人至深!而先生的学问言说,更直接影响着我的治学。每读先生文字,或有机会面聆雅教,便有所得。 (责任编辑:admin) |